骗局（盗墓笔记）

　　吴邪盘腿坐在床上，拿着一条大大的毛巾帮面前的人擦头发。湿漉漉的短发很快地被揉成了一团，恶作剧成功，他奸笑一声，扔掉毛巾就趴在了那人肩头。
　　“唔？”闷油瓶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眼皮半抬不抬，表情有些呆——困倦的、安宁的，眼角还带着一点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和在斗里冷峻沉默的模样完全不同。
　　“吴邪……”他淡淡地道，听见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完全柔软成了一片。不可控制地弯起了唇角，吴邪轻轻唤了一声“小哥”，接着俯身搂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皮肤挨在一起，如此真切。
　　“呵呵，”傻笑着，他亲昵地用鼻子蹭着闷油瓶浓密的黑色短发，自从这个失踪专业户答应在这里落地生根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白痴的状态。忽然，吴邪发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
　　“小哥，你看！”小心翼翼地揪下一根头发，一片浓黑中只有这一根特别显眼，吴邪屏住呼吸，几乎是用捧着宝贝的眼神看着它，“你有白头发了！”
　　“……”
　　“小哥！”吴邪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双手隐隐有些颤抖，“你有白头发了！”
　　一双手抚上了吴邪的脑后，一下又一下，奇长的二指无比熟悉。闷油瓶仍然沉默，却感到自己的肩上濡湿一片。
　　“霍老太婆说的是真的！你的诅咒真的已经破除了！小哥……你……”
　　闷油瓶捧过那一张又哭又笑的脸，“你不信？”
　　“我怕……你们只是在骗我，我不想在老死之后只留下你一个人。”吴邪正视他，认真地道。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担忧终于缓缓散去，他傻傻地笑，“太好了。”
　　定定注视了他一会儿，闷油瓶墨色的眼睛里缓缓浮现出暖意，“睡吧。”
　　“恩。”吴邪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因为过于兴奋而很难睡着，结果却一沾床就睡死了——有闷油瓶在身边，实在太过安心。
　　黑夜中，一双眼睛不受任何阻碍地看着熟睡的青年，然后慢慢地将他拥紧，“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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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胖子颤巍巍地靠近他，土夫子利落的腿脚早已不再。
　　“……恩？”一头白发的老人回过头来，在他身前的是一座新的墓碑，然而它石质的边缘却光滑无比，显然被人抚摸过无数次了。照片上，一位老人露出安详的微笑。
　　“吴邪这家伙，居然还比我先走一步……”愣愣站立了半晌，胖子喃喃地道，又笑，“不过这小子命真好，寿终正寝，无病无灾，到死还是那么天真……”
　　“……”
　　“我说小哥，瞒了这么多年，天真也走了，你……能不能拿下面具，让我再看看那张脸？”
　　张起灵回过头来看他，似乎在询问原因。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神却依旧清亮有力……虽然是白发的老人，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吴邪是个谨慎敏锐的人，凡事都会习惯性地想上几遍，只有一个人，他从来也不会怀疑……
　　“呵呵，”胖子惨笑几声，“这几天我老是梦见天真，梦见我们一起倒斗的那些日子，可是回头翻找的时候却发现连照片也没有留下……小哥，就当我求你，就算我老得走不动路，我也不想忘。”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可以被称为“英雄事迹”的那些事情，他们三人是如何凑到一起，如何把个大斗弄得乱七八糟，又是如何背靠着背生死与共。他和天真开过玩笑耍过贫嘴，斗过气打过架，他救了天真无数回，天真也曾拼了命地来救他。后来出了斗，天真和小哥能成事，也有他胖爷的一份功劳……不想忘，无论如何也不想忘……
　　“吴邪，最恨别人骗他。”默默地听着胖子说着过往，张起灵忽然开口道，同时抬手覆上了自己的脸，缓缓地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来。可是他张起灵，从发现白发的那一晚起，一连骗了他几十年……至死，都没有让他发现。
　　年轻俊美的容颜一如往昔。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背过身去。小哥已经蹲了下来，伸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照片上人的脸，好像可以透过这些去触碰那个灵魂——哪怕他不再年轻，哪怕他不再鲜活，也依旧无限眷恋。如果吴邪的灵魂还在这里，他一定会感叹，闷油瓶的手指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得……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吴邪……”
　　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

　　【……起灵。】
　　青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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