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袖

　　提起长安城的牡丹阁,几乎无人不知.因为它是长安最好的妓院.在这里,你可以得到最香醇的美酒,最殷勤的招待,前提是你付得起价钱.当然,它还有最好的妓女.牡丹阁的妓女被调教得举止优雅大方,谈吐得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少豪门贵族,名流志士在此流连忘返,千金买醉.在此,他们放浪形骸,离经叛道.出了这,他们又是衣冠楚楚,品德高尚的名门绅士.忧国忧民,对世风日下痛心疾首.当然,这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妓女.
　　如果说,非要给牡丹阁的妓女分个等级的话.我是最好的.其实,我不认为我比姐妹们好多少.但那些男人不这么看.他们封我为牡丹阁的花魁.他们说我“不笑倾城,一笑倾国”.说:“ 愿掷千金而得舒袖一笑”.
　　他们的喜好给了我很大的便利.我有自己选客人的权利,至于如何招待客人,老鸨也不会太强求我.无数寻芳客想和我”一度春宵”..我的身价越来越高.心里空荡荡的,有时又会期盼着,想要些什么,可我想要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等.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手指随意而准确的拨动着,人却又点恍惚.聚起精神,我看了一眼现在的客人.他正静静的听我弹琴.感到我得目光,他回望着我.我很喜欢他看我得眼神.他的目光不同以往的客人,并非是那种赤裸裸的,充满欲望的眼神,而是,清澈真诚的.就像山中的小溪,即将汇入死水深潭,给它带来活力.他来过几次,每次都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只会静静地坐着,听我弹琴,或于我下棋.当我说话时,他会静静的听着,目光是永远的温柔.心念一动,手微微停了一下.他似乎未曾察觉.
　　最后一个音符在指尖流过.我在心里斟酌着话语,他突然出声:“你不快乐呢,舒袖.”诧异地望向他,浅笑道:”何出此言.”他镇定的说:“你的笑,从未到你的眼里.”有点手足无措,正想着如何答复时,他已走到我身边,温柔的看着我,轻轻地抚着我的眉头:”不要再皱起它了,让人心疼>.”我微微一抖,他似乎未曾察觉,轻叹到:”我能永远帮你抚平它吗?”我呆了,抬头凝视着他,他的眼神温柔似水.我移开目光低头不语,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自此,他再也没有来过,我从别人口中知道里他的近况.情况很糟,他的商号处于窘迫之期.几乎山穷水尽.我坐在窗前一夜,天明时,去找了老鸨,将这几念的积蓄放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要给自己赎身.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随意的笑着,问我:“你想清楚了?”我不答,转身回房收拾东西.简单地打个包袱,雇了辆车,我直奔他处.当他看到平静的站在他面前的我,白皙的面庞涨的通红,上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我在他家住了下来.那些天,我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对我很好,但他很忙,每天很早就出去,又很晚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我心疼于他越皱越紧的眉,他则勉强笑着对我说:“瞧!还说要抚平你的眉呢!连我自己的都皱起来了.”说着就笑了.我也笑了.
　　一次,他将一个客人请入家中款待,请我作陪.酒过三巡,我有点支持不住了,是太久没喝酒了吗?先行告退回房休息.那一夜,我睡得很沉.当我醒来时,那个客人正坐在我身边穿衣.一脸的心满意足.见我醒来,抚着我的脸,意犹未尽的说:“好一个尤物,真真让人离不开身那.”调笑了几句,见我不答,自觉无趣地走了.踏出门槛前,回头说:“告诉你男人,这事我同意了.”
　　我慢慢起身,他进来了.呆呆的望着我,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急于得到大人的宽恕.我叹了口气,说:”事成了.”他一颤,冲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怨他.后来,每当他用那种恳切有内疚的目光轻轻说出请求时,我都答应了.甚至到后来,他还未说出口,我就已先提出来要帮他.不为别的,我只希望他不要再皱起眉头,能再次温柔的笑着.
　　我忙了起来,整日陪人喝酒出游,甚至从不同的床上醒来.每次,他都守在我身边,用那种温柔又歉疚的眼神看着我.他会送我一些珍宝作为礼物.但我并不在乎这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笑容.
　　渐渐的,他没有再在我醒来时来到我身边.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珍贵的礼物.他越来越忙了,可他的眉头慢慢的舒缓起来.他好几次都眉飞色舞的对我说:“舒袖,我能得你这红尘知己,一生何求?”我笑了,不过,我不知道这笑意是否爬上了我的眼帘.
　　那一日,我正在街市上闲逛.看重一同心如意结.赞叹于它的精巧,正想将它买下.他出现了,随同的还有一位温婉女子.她气质高雅,步态生花,一望即知,必出自名门.我看到他与那女子相伴缓缓而行.时而因她观赏货物而停下.他一直静静的陪在她身边.望向他的眼神温柔体贴.偶尔相视,各自会心一笑.低下头,待他们从身边走过.再轻轻放下如意结,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他来到我身边.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他即将成亲,新娘与他门当户对,娘家更是他经商的好帮衬.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仔细的看着他,他的眉头,又有些皱了.我笑了: “祝你幸福.”我相信,此刻我的笑意肯定传到了眼里.因为他看着我的笑,如获重释 .后又愧疚的对我说:“对不起.”我笑着回答: “没关系.”
　　我带着来时的包裹回到牡丹阁.看到我回来,老鸨并不意外,只是悠悠笑着,几句平淡的交谈.我转身回房,她突然问我:“恨不恨?”恨?大概不吧.其实应该明白.我既然作出了选择,就应承担这个后果.所以,我不该恨,对吧?
　　我又回到从前的日子.几乎都没怎么改变.我仍然是牡丹阁的花魁.但我笑得更有魅力了.我可以笑得风情万种,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妩媚绝伦,笑得柔情似水.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我似乎已经忘了他.可没想到不到几个月,他又出现了.
　　“舒袖,”他那么恳切的看着我:“回到我身边来,你的离去让我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多么离不开你.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请原谅,我不会在让你难过了.回来吧.舒……”我太息,“生意又出现困难了吗?”他一僵,我知道猜对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真的很不适合经商.现在,隆裕商号的订单是他必须要争取到的东西.而他所能想到的手段,也就只有我了.因为隆裕的老板的猎艳手段和他的铁碗作风一样有名.
　　他急切又忐忑的看着我,眉头皱了起来.我突然很怀念他的笑,于是我答应了.果然,他开怀的笑了“舒袖,你真不愧是我得红粉知己呀.”

　　“花为容颜雪为肤,真乃一倾世尤物啊.”那老板在我面前赞叹不已,我冲他妩媚一笑,眼角偷偷旁顾.,他一脸兴奋.认为事情会成了吧,他真的很相信我的魅力.而我,也不会让他失望…….

　　若干年后,隆裕的老板.我的丈夫问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那个负心人,我柔媚的笑了:“为了我的爱情啊.”他挑挑眉,玩味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又问:“那又为何要隐瞒我俩早就认识的事,还要我陪你演戏.过后又以他的商号为纳妾的聘礼?”我笑得更媚了:“一样啊!还是为了我的爱情.”他不出意外的笑了,又突然靠过来,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问我:“那你现在爱我吗?”我迎接着他的目光,笑得柔情似水:“当然,我爱你.”我知道,我的眼睛正脉脉含情.

　　后记:写这篇文章,只想说出一个观点:任是谁的爱情,都是不可亵渎的.爱,决不是毫无原则的付出,这其实也是一种对爱的侮辱.当自己的爱情被别人毫不留情的践踏,决不高尚的宽容.爱情很珍贵,但也并非那么重要.可以使人为之付出一切.包括尊严,人格.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是没资格拥有爱情的.本文的女主角曾错过一次,还好她并未一直错下去,.这才使我所欣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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