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永动机

　　定律·约定

　　坐在装修精致的咖啡店中，空气里弥散着那种历史悠久的饮品浓香醇厚的气味。它悄悄潜伏进人们的胸腔，在舒缓音乐的伴奏下，缓缓牵动埋在心底的弦。
　　笹川京子并不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刚刚天际才倾洒过泪水，窗玻璃被那眼泪浸泡的冰凉，向室内渗透着寒气。它被朦朦胧胧的水汽包裹着，致使窗外的景象也模糊起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咖啡的苦涩感让她敬而远之。橙色的发丝在略显昏暗的店内不变的温暖，同色系的眸子望向窗外，眼神像是期待。
　　她本不应在这里等。
　　本来和阿纲约定好在附近碰面，准备一下订婚所需的衣物和戒指。她几乎想象的出自己脸上笑容灿烂戴上戒指的模样，虽然只是订婚。因为彭格列最近似乎遇到来自新崛起的杰索家族的麻烦，所以很多事情不得不从简。
　　就算是这样，也很幸福。
　　但是事实上这个美好的计划被一场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打断。
　　大概缘于彼此的默契，她和阿纲都自行取消了约会。所以笹川京子会出现在这里真的并非为了见沢田纲吉。她敲打着手机的按键，似乎在与别人聊天。秀丽的眉时而蹙起，时而稍微舒缓。像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难题。

　　定律·偶然

　　“喂？京子吗？”
　　“嗯，是我，阿纲。”
　　“……你现在在哪里？刚刚那么大的雨，没有往外跑吧？”
　　“唔，在家看书，最近又遇到奇怪的病症了，想研究研究。”
　　“呵呵，都忘记跟你说了。我们改天去好了？”
　　“嗯，改天。”
　　“多注意身体，不要累到自己。”
　　“阿纲不要光说我啊，你也是，工作的话尽量分出去别自己一个人干。”
　　“谢谢京子，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先挂了。”
　　“好的，阿纲再见。”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和谁的短信交流，京子按下接听键，果不其然传来阿纲温和的声音。
　　无意间抬眼一瞥，窗外的身形让她漂亮的瞳孔缩了缩。
　　那是……阿纲和小春？
　　手……挽着手？
　　脸上，带着的表情……是幸福？
　　她似乎感到身体在失去温度，传言不是没听到过，只是因为两人都是她最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她只会当作耳边风，一味的给予信任。
　　……但是，眼见为实呢？
　　……阿纲的电话，是怕被她发现呢？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唯独她不明白呢？
　　是啊，她记得，小春一直一直喜欢着沢田纲吉，喜欢着她认为是她自己的沢田纲吉。
　　不过是因为一个偶然而已，不过是因为自己一直，在逃避而已。

　　最近读过的书中的语句，如此突然却应景的出浮现在脑海——

　　【人在美感的引导下，把偶然的事件变成一个主题，然后记录在生命的乐章中。人就是根据美的法则在谱写生命乐章，直至深深的绝望时刻的到来，然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偶然，这词汇像是生命之轮开始运作直到永远这一动作的发起者，是点燃无数绚烂烟花的小火星。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她与沢田纲吉不会在并盛相遇。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她不会成为沢田纲吉喜欢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她不会生活在他们之中，生活在他的守护中。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她也不会看见他和小春，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同行，那脸上的笑容，无法形容的幸福。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就算明明知道她也不会承认这份……背叛？
　　她觉得心底揪着疼。
　　她想用一贯的微笑把自己也温暖一下，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平时那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就像是失去了能量的机器一样，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为什么啊。
　　无言的感叹着，眼角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跌入杯中，连尝尝咸味的机会也不留给她就融进了芬芳的奶茶。

　　定律·茕独

　　【发晕，并非害怕摔下来，而是另一回事。是我们身下那片空虚里发出的声音，它在引诱我们，迷惑我们；是往下跳的渴望，我们往往为之而后怕，拼命去抗拒这种渴望。】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幸福了。
　　被哥哥保护着，被阿纲保护着，被身边各式各样的人们保护着。有着不错的长相，亲密无间的朋友和亲切友好的同学们，也没遇到过太多危险。顺顺利利的毕了业，成为了艺术还不错的医生。
　　作为一个黑手党的亲戚来说，自己很幸福。
　　并且自大的认为这份幸福可以维持到永远，可事实证明自己太傻，正因为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期待永恒的誓言。
　　脑袋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们因期盼“永恒”而闹出的笑话，似乎和中学的课业有关。
　　她使劲儿摇摇头，嘲笑着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些琐碎的小事。
　　她发现自己好想找个人说些什么，倾诉些什么，想大哭一场，想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失恋的女孩子一样歇斯底里……她不能。
　　笹川京子非常清楚自己笑容的力量，哥哥说过他会因为自己这个妹妹的笑充满力量，阿纲……也是喜欢着自己的笑颜与乐观吧。小春也被自己的话语鼓励着呢。

　　【一个人生活在异国，就像在空中行走，脚下没有任何保护，而在自己的国家，不管什么人，都有祖国这张保护网，一切都颇具人情味，因为，在祖国，有自己的家人、同事、朋友、可以用童年时就熟悉的语言毫不费力的让人理解。】

　　一瞬间身体中似乎被抽走了什么，嘴角泛出暖意的微笑消失无踪。
　　她咬了咬牙，吞进一口奶茶，却得来满嘴的苦味儿。笑着感叹自己是不是老了真的要离开人世了连味蕾都出了问题？
　　现在，没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自然不会有人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
　　中学毕业后独自一人去国外最好的医科大学学习时，虽然有家人、阿纲和朋友们嘘寒问暖的短信与电话，但真正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因为语言不通，在国外也没有多少好友。阿纲正式接受黑手党的工作，为了让自己安全不得不适当的疏远，所以那抹暖棕色在身边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
　　她像是行走在生命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或者她已经离空虚的深渊不远了，一个头晕目眩便会被恐惧着同时向往着的那抹黑暗拖进去。想点一杯咖啡抑制发晕的感觉，最后还是放弃。
　　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想到，或许自己一直没有好好体谅阿纲的心情吧，总是沉溺在自己的幸福里，忘了将这份幸福传递下去，促使那种传说中的永不停息的机器运转。
　　就因为这样，所以渐渐的渐渐的不再是他的光。
　　看似永恒的光明开始黯淡。
　　……从他知道自己在手术台上以医疗事故的名义处理掉敌对家族的一名女性开始吗？
　　……从自己接着这样做了下去开始吗？
　　啊……哈，哈哈。
　　我不过想要尽一份力量帮你啊。

　　定律·结论

　　虹霓将一抹凄绝的霞光托在天边，原来在她想这些的时候苍穹上已经出现了令人如痴如醉的色彩。在嘴边勾出一个不知是给谁的灿烂笑容，一如国中那时绚烂美好，不带尘嚣，不含虚渺。最后望了一眼天际，那么美，那么远。嘴里依然残留着奶茶的甜腻，却无法拭去从胸腔中某个器官那里不断渗透而出的一股苦涩。
　　她觉得是时候了，不辜负这冗长的下午，她得出了应有的结论。
　　原来这看似冥思苦想的几句话，一直就在她的心底盘踞，只是她不曾有勇气接纳——

　　【大概我们之间就像永动机一样无论怎么样都只是空想，维系这份情感的能量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你说对吗，阿纲？
　　不过阿纲可能不记得永动机是什么了吧，因为老师提到的那堂课上你一直在为黑手党的事情烦恼。
　　阿纲烦恼的样子，有很久没有见到了。
　　印象中棕发少年抓着头发，眉毛蹙紧，一脸窘迫的画面，不知何时渐渐淡去了。
　　没关系，就算没有我，也有小春陪着你。——会有别人在你身侧，会有别人替我爱你。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是谁，都不会伤心的。
　　瞥了眼窗外的霞光，嘴角暖暖的弧度愈发明显。
　　我啊，相信阿纲，相信小春，我相信你们。
　　毕竟，相信比互相猜忌伤害要好得多得多。

　　定律·终焉

　　她的笑容，她暖橙色的发丝，与耀日似的火焰相融在一起，炽烈的光火仅仅花去了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一瞬间就用自己的身躯包裹了这家小店，同时吞噬了那句笹川京子最后的话语。
　　Arrivederci。
　　这唯一一句她听过一遍就记个彻底的意大利语好似一句魔咒，让她用剩余的全部能量换回一个夺目的结局而不是慢慢衰竭至死的终了。

　　意识残存的最后几秒，她想到或许阿纲和小春在一起的身形可能只是个错觉，但是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也无法更改。因为如果她选择叫他来到这里，会有黝黑的枪口不知躲在哪扇窗户的帘后对准他的头颅。
　　这不过是一场正是时候的谋杀，牵动她的思绪。
　　敲打手机是在与对方交涉，她相信阿纲能够找到幕后的凶手。
　　她这一生不争不抢，只想守护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不能。
　　因为他是沢田纲吉。

　　定律·永动机

　　永动机是不消耗能量而能永远对外做功的机器。
　　它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它违背了热力学第一定律。
　　它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
　　因此它是人类破灭之梦。
　　可不知有多少民间科学家甚至专家、学者、教授，花费了大量宝贵的时间、金钱、心血来坚持不懈地寻找这样一种不存在的事物。

　　原来她的比喻这样恰当，好在——

　　最后她放弃了。

《[黑子的篮球]别搞基了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