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米]The Sun is Going Down

　　他盯着对面青年漂亮的绿眼睛。

　　那个有着一头灿烂金发和漂亮眼眸的青年，几个小时前刚刚冲上台去，用与他瘦削体形不相称的巨大力气把他拽到一边，高昂着头，大声宣布——我要成为志愿者。

　　是的，成为代替他走向死亡的“志愿者”。

　　“阿尔，阿尔弗雷德。”亚瑟·柯克兰低声轻唤着阿尔弗雷德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决定这么做的？亚瑟·柯克兰已经年满十八岁，只要今年没有被抽中参加“饥饿游戏”，那么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了。

　　而在那装满写有第三区所有年龄在十二至十八岁的少年名字纸条的透明容器里，写着“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纸条已经达到了四十二张。亚瑟早该想到的，那孩子被抽中的几率太高了。为了保护他的双胞胎兄弟，又为了维持这个贫困的家庭，所有领取粮食的帐全都记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上。【注一】

　　亚瑟轻轻摇晃着装有半杯酒的玻璃杯。早当他站在队伍里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那个秃顶的主持人报出阿尔弗雷德的名字，他就冲上去，代替阿尔去参加这个游戏。

　　然后，秃顶的主持人抽出一张纸条，缓缓地展开，高声念道：“阿尔弗雷德·F·琼斯。”

　　有许多担心孩子们的母亲松了一口气，然而更多的却是看向琼斯一家的方向。

　　他看见执拗的阿尔弗雷德有些粗暴地捂上他兄弟的嘴（那孩子用极高分贝的声音大叫“我可以替你去！我们那么像！”），随后向他的母亲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带着不属于十五岁少年的镇定走上台去。

　　于是亚瑟·柯克兰粗鲁地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群，一路飞奔到台前冲上去，一手拉开阿尔弗雷德，代替他去参加这个游戏。【注二】

　　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眯起他绿色的眼睛，小口小口地灌着杯子里的酒。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想去夺下亚瑟手里的玻璃杯，将那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靠在机械工厂的高墙之后，亚瑟似乎是想极力避开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于是他紧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液体，上面映出了如同祖母绿一般的两只眼睛。

　　阿尔弗雷德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亚瑟，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亚瑟轻哼一声，一下子笑了出来。

　　“为什么？你还用我告诉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亚瑟的语言和动作比平时放开了不少。阿尔弗雷德并不是特别习惯这样的亚瑟，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猛然靠近的青年让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头顶，故意地揉乱他的头发。“因为你十五岁而我十八岁，无论是哪方面我都比你来得强壮。因为你是个不会看气氛的家伙，在游戏里一定不懂得察言观色。因为你乱翘的头发和身材都不适合去做第三区的代言人。【注三】”

　　“因为你只是个只有蛮力的孩子而我受过专业训练，别忘了我之前生活在一区。【注四】因为……”

　　因为你是我最重视的家伙。

　　“你在那个秃头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亚瑟。”阿尔弗雷德扯出一个苦笑。他假装拿下眼镜擦拭镜片，但无论怎么擦拭，眼睛都是一片模糊。

　　亚瑟一把抓住阿尔弗雷德的手：“别拿你脏兮兮的衣服去擦你的镜片。”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朗，略带了些沙哑，“也别拿你的手去揉眼睛，我说过多少遍？”

　　“还真是个……罗嗦的老家伙啊，明明十八岁怎么跟四十八岁一样……”

　　机械工厂里传出的轰鸣声掩盖了阿尔弗雷德断断续续的抱怨声。而另一边，似乎有火车驱动的声音传来。亚瑟的表情整个僵住了。那火车已经到了第三区——

　　“I remember you said, don’t leave me here alone……”

　　阿尔弗雷德轻声哼唱着小时侯亚瑟教他的歌谣。「我记得你说过：“别把我一个人扔下。”」他记得从前十四岁的亚瑟唱歌就很好听（特别是唱给他听的时候），可从他自己嘴里出来就仿佛变了一个味儿。

　　“But all that’s dead and gone and past tonight……”

　　有什么苦涩的液体从他蓝色的眼睛里流出来，滑过勉强勾起的嘴角，留下略咸的味道。

　　“别那么软弱，爱哭鬼。”亚瑟终于抬起头，手上的玻璃杯摔落在地上裂成好几块，剩余的酒慢慢地朝着远离他们那一边的地方流去。他想起以前抱着小小的阿尔弗雷德，也记得他以前拽着自己的袖口说不要走。

　　阿尔弗雷德“腾”地站起来：“现在还来得及，亚瑟，Hero去和那秃头说你的志愿者身份无效。你忘了吗，我现在可比你高……哎哟！”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亚瑟狠狠的一拳。阿尔弗雷德一阵眩晕，直接坐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扫过他的额头，带着不算浓烈的酒味。

　　“Hero敢打赌展示的时候你的粗眉毛一定会被那几个化妆师给剃光。”

　　“比起这个我更讨厌被打扮成个浑身都是电线的机器人上台接受采访。【注五】”

　　阿尔弗雷德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他盯着对面青年漂亮的绿眼睛，好像看见亚瑟在笑。“你还记得那首歌的后两句是什么吗？别告诉我摇篮曲是白唱的。”

　　“Hero才不像你这个老男人一样健忘。是Come morning light……”

　　“You and I’ll be safe and sound。”亚瑟自顾自地接上了最后一句。他站起来，傍晚的夕阳在他身上投上温暖的光芒。他把手伸给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抓住亚瑟冰凉的手，却是借助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答应我，你会安然无恙的——我们都会。”

　　“我会活着回来。”亚瑟的绿眼睛里带了点久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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