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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
“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
长久的沉默让解语花渐渐有些不舒服,他眉尖拢起些,眼前仿佛还能看见漫天黄沙都浸满目害国子民鲜血的场景,若是晚至一步,黑瞎子就永远都不会在自己眼前出现。
如今目害已破,三千里戈壁荒漠尽归并瓦之国,而那姓张的大有与吴国联手之势。战还是不战?
解语花望着眼前犹自在笑着的男人,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对方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映出粼粼的光。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花国国主道:“你……”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打断。目害旧主缓缓俯下身,勾了勾手指,就有数不尽的鸡冠蛇涌出。他开口,连声音都还带着沙哑:“小九爷不想与吴国反目。”
解语花偏了偏头,在这样情况下还能说些什么?吴邪,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整日笑着的少年,那温暖的笑容曾经支撑他走过太多岁月,直到遇见黑瞎子那天。
鸡冠蛇,果真是只认黑瞎子一个主人?他心下不是不惊的,哪怕到了现在黑瞎子都还能诏令群蛇,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失势,没有在战场上被并瓦国主一剑挑至马下。也许两国之争,在其中一个国主重伤时就已经结束。
单方面的屠杀总是很快就会结束,当土地被灌注千万人的血,向前走出一步就会又更多腥气涌入鼻腔时,偌大的北疆已然易主。
解语花唇角一勾,容颜更添几分艳丽,加上眸中狠历之色美的惊心动魄。他想起新立起的并瓦旗帜,不知道该不该说声讽刺。
何曾几时,解语花不过少年岁数,也曾立誓剑指九州。可顾及一同长大的吴邪,顾及花国尚未稳定的局势,便一直踌躇着没有出手。他总想着不急,不会那么快就天下动荡,不会有人敢对自己出手。
……的确,先被下了战书的是目害国。
所以,明明看着黑瞎子一日日陷入困境,解语花都没有出手。消耗掉并瓦国更多实力,他这么告诉自己。但没想到那么快那么快,就是并瓦将士屠了目害国城。
“可吴邪与姓张的,定会结盟。”按下莫名心绪,花国国主声音清冷,“黑瞎子,活下来。”
目害旧主轻轻笑了声,只道:“花儿爷的话,小的自会听从。”
解语花眯了眯眼,望着正在黑瞎子手边蹭着的鸡冠蛇,有这样优势的目害国输的让所有人都错愕。但事实如此,想来……连鸡冠蛇,也不会剩下太多。至少,不会再复当年。
当年那个笑的轻浮又令人胆战的目害国主!
“黑瞎子,你可怨我?”
“怨?有花儿爷这一句,小的做鬼也是风流了。”旧主仿佛听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般抬头,直直望进解语花眸子深处,“从十六年前的那天开始,小的的命就是花儿爷的。此后南征北战,我终于在无人能生的地方开拓疆土,多少年发展下来终于自立一国……嗤。”
“小的还真没想到,花儿爷会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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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目害国主被救下的人很少,除了花王外不过是一双影卫罢了。那影卫生来卖命于解家,修得一身好武艺自不必说,唯一能指挥动他们的就是花国玉玺。
念及此,解语花修长的手指在玉玺上轻轻划过,原本温润的玉下沾满朱砂,渐渐渗入其中,蜿蜒着似乎是不知名的盅正在蠕动。
他在等,等并瓦国与吴国结盟,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出征。哪怕一但厮杀起来,道义就可以完全被弃之不顾,但解语花到底还是想要占个理字。
的确,隐在幕后时他常常给人下黑手,饲养影卫不计其数。可家国争斗涉及太多,开始了就再不能回头,他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解语花是花王,身后有着花国百年基业千里疆土臣民万数!
目害国破时,海棠枝头新芽萌发。解语花站在暮春之中,伸手接下蒙蒙细雨,雨滴聚拢一处,又顺着指缝落下。他慢慢将手握拢成拳,仿佛攥着的是并瓦国主的心脏。
张起灵!
你既然能夺了目害,使得那人国破人将亡。那我亦能攻破吴国,让吴邪……
解语花咬紧的牙关松动了些,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样。
毕竟是少年竹马,到时候能不能狠下心都是一说?可即使不对吴邪如何,吴国都必是花王囊中之物!
“旧主的伤已经结痂了。”
在看到影卫递上这样一张纸时,解语花正拧着眉看前线传来的战报。虽然没有正式宣战,可两国接壤处已经有了小股摩擦。
只是不知道,吴国会不会因为这些来做文章。
解语花笑了声,随即笔沾朱砂在折子上批下一字。写完之后,他站起身将折子丢到身后,自有影卫接过后送至前方。
那么……就先去看看黑瞎子怎么样了。
当时刚将黑瞎子带回花国王宫,多重的伤使得解语花看着都极是心惊。但他没想到,那种情况下黑瞎子还能对他说什么做鬼也风流。
做鬼……也风流。
他看向自己右手。
黑瞎子是被安顿在解语花寝宫的,现在那里只有他和两个影卫能进去。花王自登基至今还未选秀填充后宫,世人皆道解语花一番孝心要守丧三年再谈婚嫁,或是不忍女子蹉跎年华。却无人知晓,有多少个夜晚都有人与花王翻云覆雨,只是起身后两人又各为国主,只当同盟。
小宫女倒是欢喜些,安宁的日子没人不喜欢。她见花王来了,先是行礼后又怯生生的问陛下需不需要打扫下宫中?
“咳……不用。”解语花揉了揉眉心,他倒是不担心对方会看到黑瞎子,只是到底觉得被打搅是见很令人不悦的事罢了。
推开房门绕至内殿,层层纱帐下黑瞎子躺着,见解语花进来便有气无力的打了招呼。解语花心下好笑,并不应他,而是偏过头问守在这里的影卫情况如何。那影卫比划了一通,解语花点头让他退下,自己走至床边。
他们既然能于并瓦国重重围困里救下黑瞎子,那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保他平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起灵已经在吴国待了很久。”解语花捏着黑瞎子的下巴轻声道,以往都是自己被这样,此时总算有机会反击回去,他自然不会放过。
黑瞎子张了张口,能隐约瞧见舌尖晃动。解语花见状就凑近了些,问他想说什么。
“既然要等,不若做些有意义的事?花儿爷连日点兵,也该累了。”黑瞎子蓦的撑起身子压过解语花,哪里还有半分重伤的模样。
……果真,是被养的太好。
解语花这般想着,抬眼却看到黑瞎子额间的细密汗珠。再一转念,他就明白对方八成是看自己这些天都没有放松的时候,便来以身解压。
“你倒是好心了?”花王柔声道,不过神情看上去全然不是那回事儿,“黑瞎子,给我滚下去!”
目害旧主眉尖一动,反倒贴的更紧了些,接着俯下身些咬在解语花颈侧,方才花王看见的舌尖就在自己身上划动了,一阵阵酥麻让他险些把持不住。
已经多久没有纾解?连解语花自己都记不清楚。好像自上次分别,自并瓦之王对目害国宣战,自黑瞎子重伤开始,就再未碰过彼此。
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尤其是,那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倒开始向下。
一瞬间,连绵的战火像是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所有厮杀所有将士之血所有天下之土,都被解语花抛却一边。
只有他,也唯有他可以。
黑瞎子见解语花显然情动的模样,喉间就溢出些得意的哼哼声。他一只手握着花王纤白的腕固将其定在上方,另一只手扯开对方衣领,身前的大片皮肤露了出来。
烧着暖炉的房间,空气比两人的体温都热上一点。解语花“唔”了声,算是默许黑瞎子的动作,只看着那人动作再不做声。黑瞎子的吻先是落在花王心口,接着缓缓挪至那一点茶色上,将其含入口中。
解语花仰起头,曲线美好的颈露出更多。
是疯了才对。
纱帐上绣着的龙正于九天之上翱翔,在那下面就是被人压在身下的花王。真的是疯了,才会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思,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眼前的人。
既然黑瞎子能为解语花拼出一个国家,解语花为什么不能暂将一切放下……?
他是花国国主,这点在从二爷爷那里回来时解语花就知道。纵观九州,各国各人间错中复杂的关系让他一次次望而却步,如今大敌张起灵是与二爷爷都带了些关系的,吴邪自不必说。
但怎么能不战呢。
他的军队已经蓄势待发,他的子民正期许胜利。
而这天下,总该有个主人了。
不论是张起灵,还是他。或者,是吴邪?
“花儿爷在笑什么?”黑瞎子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眸子也暗的几如夜色。解语花闻言总算回过神,就再次被黑瞎子的视线引去。
“你的眼睛。”他说。
“眼睛?”黑瞎子怔了怔,复又笑了,“花儿爷可喜欢?”
解语花弯了弯眉,向前一些咬住对方的唇,声音还是柔和的:“你说呢。”
“那……就当花儿爷是喜欢了。”
明月已然当空,千里之外的吴国皇宫内两王正式结下一生之盟。张起灵看着眼前吴邪,许下的誓言是锦绣天下。
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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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张吴之盟结成的消息传入花王耳中。午时三刻,花国向二国宣战,理由是为目害复仇。
整个国家都被点燃。
“真是大义凛然。”黑瞎子将一颗棋子落下时口中喃喃念着,一边说一边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解语花。解语花没有搭理他,视线犹自停留在棋盘上,手中黑子直直向黑瞎子砸去。目害旧主堪堪避过,抬眼时又道:“花王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你要去么?”解语花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而是问道:“还是留在宫里?”说到后面几个字时,花王看向黑瞎子,眼中意味难以分辨。
目害旧主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挑眉道:“自然是在花儿爷身边了,别嫌小的累赘就好。”
解语花这才松了神色,看上去像是笑了。
三月后的一日清晨,先是花国国主到了前线,当日下午,吴国国主同样至此。
听人来报时,解语花已经换上一身戎装,对伤口还没有复原的黑瞎子只说了几句好好呆在这里后就离去。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再无先前的不正经。
花儿……
他念着这个名字时,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这一战后,无论成败,花儿都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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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再次见到吴邪时,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何曾几时,两人还都不过六七岁年纪,整日就在一起笑着闹着。彼时他还跟在二爷爷身边学戏,不过学回的不止是戏还有一身功夫。
连遇到黑瞎子时,他也不过十岁。
那是,在二爷爷身边的最后一年。
隔着大军,吴邪的眉眼都变得不甚清晰。多见未见,不知道他是更清秀了,还是同样染上乱世之色?
起先照例是叙话,从两小无猜说到岁月流年,再从天下之势谈到身不由己。解语花始终面上带笑,好似真的是张吴之盟仗势欺人,而他就只得背水一战。
可谁知道呢。
花王弯了弯唇,张王的数十万大军虽说攻破目害城池,但同样损失大半。而吴国国主已经安稳了那么多年,解甲多年的将士再次拿起刀剑又怎会习惯。
但花国不然。已经准备多年的花国,怎么可能会输。
怎么可能。
叙话过后,先是主将迎战。解语花和吴邪在这点上倒是比较守规矩,并没有排出些奇怪的东西。吴邪在想到目害国以蛇对阵时,就忍不住心悸,好在花国不然。
数场较量下来,双方各有胜负。只是解语花先前曾下过不得用出全力的命令,倒不知道吴国是否一般。
第一日短兵相接在暮色落下时结束,吴王先下令收兵。战争从来都是最残忍的,而从未见过鲜血的吴邪难免不适。张起灵始终站在他身后,虽一言不发却让吴王仿佛有了无尽力量。
“起灵……”我不会输。
“我不会输。”
解语花在压下黑瞎子时这般道,身体起伏间眸中燃起的火焰让他的艳丽容貌都带了戾色。黑瞎子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是六千里山河。
此后的日子里,刀光剑影鼓角争鸣自不必说。解语花倒是对自己这边的情况比较放心,多年准备下来光是粮草一面花国就占尽优势。彼时张王大军徘徊于戈壁间时已经断了补给,还是靠着吴王才度过难关,可这样一来……闻说,吴邪现在已经渐渐命人往民间借粮?
实在是好消息,花王大悦,赏了来报的人一番后又别过头对目害旧主道:“做的不错。”
目害旧主撑着张苍白苍白的脸,笑的还是如往常一般。解语花看了,实在是手心痒痒,再望见挂在帐中一副长弓……
他勉强将心神收回战报。
到如今,张王与目害旧主之战胜利后的所有问题都开始显露。荒漠的气候本就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加上张起灵虽然下令将鸡冠蛇尽数戮没,但这事儿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
别的不说,光守卫兵士都在一日日减少,剩下的也多数到了极致。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解语花在看着黑瞎子时,常常会想到这样的问题,却从未问出口。
也是,当初目害国民多数都是生于戈壁之上长于烈日之下,黑瞎子的所谓建国也不过是将人拢至一处罢了,沼泽以内的地方更是少有人至。而张国军士,面对或漫天黄土或潮湿难耐的地方,再想起神出鬼没的鸡冠蛇,怎会不忧。
这是对解语花和花国来说,最好的结果。
“花王就想看着局势胶着下去?”黑瞎子旁观半月,终于正了面色说出这话。解语花挑了挑眉,示意他开口,黑瞎子就道:“花儿爷当初救下小的的影卫,去了何处?”
解语花弯了弯眉,笑容仿佛少年:“朕可算是盼到旧主的这一句话。”
黑瞎子顿了顿,看着解语花已经有些干裂的唇,心中一动。
从前的那个夜晚……是不是真的太美好了?
双方军队都是不远千里而来于此,张国军队在经历了目害之役后还罢了,花吴二国将士就难免不适应环境。好在花王屯的粮多,有了军心连做事都会方便。
“那两个,”解语花抬了抬下巴,“目害旧主是什么时候把他们弄走的?”
“蛇总比人要灵敏。”黑瞎子答非所问。
“花国还没有穷到只剩下两人的地步。”解语花语气平静,“那接下来的两个呢?”
“吴邪不只有一个张起灵。”黑瞎子语气轻佻,“倒是想知道,张王比起小的,是如何了。”
解语花面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仿佛想起什么般。他吐出一口气,道:“但愿,如你所想。”
也许真的是上天注定解语花会胜利。
一路从血腥中走来的花王,又怎会输给几乎是长于妇人之手的……吴王?
哪怕他成长的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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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吴邪第一次接触战争,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就是张起灵在自己身侧。在听到对方遇刺的消息时,吴邪险些瘫坐于座上。
——事实上,他也仅仅是勉强维持了表面风度罢了。等见到满身是血的张起灵时,吴王终于明白当初自己发小见到目害旧主的心情。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握着张王的手想。
你不仁,怎可怪我不义。
既然注定要撕破脸去,那干脆就将过去彻底尘封起来。再没有吴邪和小花,所剩下的是对战中的两王!
吴王不知道花王是不是早已下定决心,但只希望如今尚且为时不晚。
“起灵……”
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等到这一次结束,我就带你回国。此后天上人间,你我共有。
吴王沉默的起身,吩咐人好生照顾张王后就转身准备离去。在掀开帘子时,他顿了顿,又道:“再……加一队人,守于此处。”
吴国真的已经安乐许久,连影卫都是少之又少。吴邪想了一回,干脆是将人尽数留在张起灵身侧。
“但吴国不仅影卫少,连打起来也不如花国。”黑瞎子的手指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鸡冠蛇头上划过,面上神情悠然的不似亡国之主。
没了张起灵的吴国大军,怎会是花国敌手。很快吴邪就坚持不住,再死守阵地或是败退数里间,他选择了后者。
张王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面色却一日比一日红润起来。随军御医见了,都说这是在好转,可既然好转又怎会一直昏迷?!吴王拿这话问时,御医也变得沉默。
“罢……”吴邪眉尖拢至一处,神态里只剩下疲惫。卸下御袍后,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
你是吴邪,还是吴王?
这两个身份,早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开始分离。吴邪在午夜梦回之时看着张起灵,常常不住叹息。是不是说,慢慢的会有那么一天,吴王就永远都无法再变成吴邪?
“哀兵必胜!”解语花将棋子按在桌上,桌上铺的广大地图正是九州之疆,而那玉色棋子赫然落在吴国心脏。
“那么黑瞎子,你叫玉匠来难道就只为了一副棋子么?”
“花儿爷满身尘土,小的实在不习惯。”黑瞎子笑道,“既然局势好转,不如来上一盘?”
解语花盯着黑瞎子看了许久,终于点头。
来上一盘,当然不会只是下棋这么简单。在这样的地方,穿上戎装就难有卸下的机会,哪怕是花王都同样如此。但他还是破了例,沐浴后将一身浴袍换上,坐在黑瞎子身前。
这样的情形就像是出征之前两人的那次对弈,后来出了宫,三月行军直至到前线后,解语花就只顾着与众臣商议战事,再没有放松一天。
“敢问旧主,这都是一个颜色的棋要怎么下?”
“那……就不要下了。”
这一回,解语花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也许是这里实在太冷,也许是黑瞎子太过温柔。
明明一切都在向优势发展,此刻的心惊又是从何而来?
“黑瞎子,你究竟想怎么样?”在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解语花终于问出口,只是并没有得到回答。黑瞎子看着他,神情专注,眸子是一如从前的漆黑如夜,但其中神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
但哪怕到了此时,解语花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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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吴国大军退至第一座城前,吴王下令将城中百姓迁出大军入驻。在此生存已有数十年的人含泪别离故土,又担忧起会不会有一天家国共输。
此刻,吴邪才有了松口气的机会。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在说着花国将胜,事情从张王倒下的那一刻就失去控制。
起灵是怎么遇刺的?吴邪甚至连这点都不清楚。
有什么人,能穿过重重士卒到达吴军后方,在张王睡梦之中将其刺伤?而素来警惕兼有盖世武功的张王,竟会没有发觉分毫。
脑中的神经放松后,吴王总算想到奸细二字。
吴国并上京城也只有六座城池,好在如今所驻之地因着接近边境故尔固若金汤,吴邪一时之间也并不担忧接下来的处境,守在城中的自己总好过花王。
尽快找出奸细,才是正经。他这样念着,将平日里能接触张王的人名一个个写下,拧眉细视。
“张起灵还会醒么?”
见吴军入城,解语花甚至是笑了,他问黑瞎子:“目害仅剩下的,也就是旧主手上的盅?”
“可惜吴王逃过一劫。”黑瞎子嗤了声,“这样也好。”
在解语花看来,攻城甚至会更容易些,别说吴军内已没有粮草。便是将整座城池围起,一日日耗下来也不会输。
入城的第一日清点下来,吴邪就接到急报,此时城中物资最多还可以维持大军八日之需,这还是一天一顿的结果。吴邪颓然而坐,不禁问左右道:“莫不是天要亡我?”
此时此刻,再去追究奸细,是不是太过无趣?
再想到出征之前,那人眼中星光,彼时吴邪是真的相信有朝一日可以与张起灵将天下共享。
还天上人间呢……
哪里想到,一切会结束的这么快。
没了起灵的军队,连灵魂都没有。而以往被保护太好的自己,面对自幼与贵戚周旋成长于血雨腥风中的花王,怎么会胜。
“不可降!”有人苦苦的劝着,“吴国百年基业啊……”
吴邪木然摇头,他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此时此刻,起灵还躺在房中,而自己的军队因为连连败退,士气已经被消磨到几近丧失殆尽。
……莫非,真的是天命已尽么?
第六日夜里,城外传来花国将士的歌声,雄壮的气势令体虚无力的吴国将士将目光放向城门。
若是打开,迎花王进入,将会如何?
再不敢想。
到了第七日里,影卫来报说张王已醒。已经快要被击溃的吴邪眼睛蓦然一亮,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但当他赶到张王处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是哪里?我是谁?”
起灵……
吴王再也无法承受,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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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剩余粮草拢至一处,犒劳大军。”男人神色漠然,“着人假扮吴王出城,被流箭射中,接着开城!”
下臣睁大了眼,听到最后连呼吸都屏住。
“这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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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七日,解语花站在营中看着地图慢慢思量。他能大致估计出吴国最多也只能撑到这几日,那么就等着城门敞开就是。
太顺利了,花王这样想。
事实果真如此,不过午时刚过时有人来报吴王带兵出城。解语花笑了声,对黑瞎子说了句什么后就走出帐中。黑瞎子看着花王背影,摸着下巴神色莫测,一条鸡冠蛇自他袖口爬出。
“可出城的人只有一半。”来人跟着解语花疾步而走,“此事怕有蹊跷。”
“蹊跷?”解语花翻身上马,瞥了眼那人,眉眼间是沾染风霜都不消减的动人之色,却让人更是心惊。
时隔多日,两军再次短兵相接。
吴王被流箭射中而坠于马下,那一刻,连时间都停驻不前。
此时景象好似时光回放,从前的目害旧主亦是这般被挑下马,此后不过数日偌大的北疆就易了他主。累到极致的吴国士卒甚至不自觉的停住动作,接着就被一剑穿喉。
真的太快了,连解语花都完全没有想到。他骑着马立于军队中央,此外就是隐在暗处的影卫不计其数。遥远的距离让他无法看清前方发生了什么,可渐渐传来的欢声鼓动却听得分明。
“吾——王——得——胜——!”
解语花在隐约分辨出这四个字时猛地直起身子,随他而来的鸡冠蛇同样如此。旁边的士卒见到那蛇,皆是大惊失色,想要动作却被闻声的花王拦下。
“吾——王——得——胜——!”
没了吴邪,吴国士卒变得仿若蝼蚁。解语花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他定了定心神,将手举起向前挥动——
“他日攻入吴国京城第一人,赏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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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兵必胜。
太容易的将城池攻破,让花国军队失了谨慎。接下来被围剿,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解语花接到消息时,险些将牙咬碎。城墙上的男人还是清冷的站在那里,一如数月前占据目害。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听下他人的话,还留下两成士卒在自己身侧,人数比起吴国少了将近一半,但聊胜于无。
只要张王不放纵人蚕食同类。
但……目害之战,张王在最艰难的时刻,并未如此。
“张王是什么时候醒的?!”
待得回了帐中,解语花看到的是阖上双目的黑瞎子。他并未在意对方的异状,直接开口问道。
“这……可要问吴王了。”黑瞎子偏过头道,“张王那样子,怕是失忆了。”
“那……”
“花儿爷可信小的?”他打断他的话,“张王定会有所动静。半月后若不得反败为胜,则降!将玉玺,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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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有人讲许久之前的战役。
其时,九州共属一主,正是太平盛世。
“那时候,先花王已经被逼至绝处,又谁能想到张国旧主竟然会醒?实在没法子了,只得破釜沉舟,造了假玉玺。”
“张国旧主信了?”
“这……倒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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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传来的凄厉喊叫无时不在说着此处已经并非人间,而醒过来的吴王还没有见张王一面就被软禁。在吴邪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已经过去十日,来给他送饭的人说花王本想着要撤离的,但被张王围住连突围都无法,最后一国之主竟然以这样耻辱的方式被迫投降。
“投降啊。”吴邪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同样想不到半月前自己想过的话,会落到对方身上。
但现在的张王,早已不是张起灵了。
早已不是,他的起灵。
“花王是要降了?”男人还是神色淡漠,“玉玺,总该交上来才显得诚意。”
解语花听了传信者的话,果然交出一国之玺,沾久了朱砂的玉石中甚至有点点蜿蜒的红色细线。
还道:“朕倒是不曾想,张王……呵。”
传信者面上显出些轻蔑来:“不知花王的皮肉,味道如何。”
解语花不动声色,但瞳孔还是猛地缩小了。
张王是诧异的,花王竟会如此顺服?可愈是如此,他就愈是不信对方真有那份诚意。这样看来,交上的玉玺真假都是未知。
可着人来验过,已经用了太多时间有经年沉淀的一国之印,并不是假的。直到此时,张王才有些异样的愉悦生出。
连玉玺都交上……看来这花王,注定要又是一个亡国之主。
却无人想到,午夜时分一条蛇缓缓滑入张王房中,将其放置床头的花国玉玺推于底下,就这么碎了。
丝丝红线顺着床架爬上,将张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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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历二百一十年四月,张吴结盟。
二百一十年七月,花吴交兵,期间张王昏迷。
八月初六,吴国入城暂避。
八月十二,张王醒。
八月十三,张王诱花国大军入城,乃胜。花王损兵八成,被困于城前。
八月廿三,花王降。
八月廿四,张王暴病于城中,薨。同日,花王率兵攻城,大败张军,驻守于此。
十月,花国援军至,花王挥师西进,两月后攻破吴京。
……
九州历二百一十三年八月,花王压下最后一支张吴联盟的残余力量,昔日并瓦、目害、吴国三地尽收。吴国旧主在两年前被俘后被困于花国京城,不过半载郁郁而终。
有人传言说,目害旧主并未为张王所戮,此后花王身边常常出现的男人就是他了,却不知为何盲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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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这样的故事,不是早就讲过了么。”
听众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是浪费时间亏大了。讲话的人冷笑一声,再不多言。
“但还是希望目害国主没有死。”又有人道,“花王不是一生未娶么?想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称得上佳话了。”
“那倒也是。”先前的人认同道,“花王一生都用于征战,二百五十七年九州大地尽归花国所属……却无子嗣,只得过继子侄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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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问过黑瞎子,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已经能猜出来,这就是目害国最强的盅虫。
但为何是养在花国玉玺里,这是个问题。
“这样一来,花儿爷可算是的偿心愿。”黑瞎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段黑布蒙在眼上,“不愧是十岁就到处对人说要一统天下的人,嘿。”
解语花面色一顿,随即浮出几分不自然来:“你还记得那事儿?”
“我媳妇儿的事儿,怎么可能忘。”黑瞎子顺着声音揽过解语花,“是不是,该做正事了?”
解语花笑了声,上前些咬在黑瞎子颈侧,顺着对方以往在自己身上的顺序做了下去。黑瞎子僵在原处,他怎么没有想过……
还没等他到抽一口凉气,就察觉自己衣服被解开,房内的温度恰到好处,不会和当年战场上那次一样……冷的花儿爷半点都不热情。
可那次,是黑瞎子最后一次看见解语花的容颜。
他还记得对方情动的每一分表现,先是眉尖拢起了,唇瓣被咬出些艳色,接着大片的皮肤都变成绯色。
美的,惊心动魄。
“瞎子,想什么呢。”解语花最后停留在最后一步之前,黑瞎子听到些异样的水声,像是……没等他多想,就察觉到对方坐了上来。
还是柔软温暖……又紧致的地方。
目害旧主就笑了,笑得让花王牙痒痒,将身下人的肩都咬出一片血痕来。只是黑瞎子笑意不减,反倒道:“花儿爷,再用力些才好!”
门外的小宫女一边咬手帕一边想,多少年了陛下总算不用屈居人下。
可还是芳心碎了一地,着实凄凉。
她看着当空明月,颇为虔诚的双手合十默默道:“以后就都这样吧……奴婢实在不想,每日给陛下捶腰了。目害旧主的样子,像是要杀了奴婢般。”
又是委屈,不碰陛下可怎么捶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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