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战]历练与成长：从男孩到男人

　　昆茨埃特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浏览着今年雅雷史安军校的录取名单。看到其中一份学员信息的时候，昆茨埃特微微皱了皱眉头，喊来了副官：“才十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就被录取了？”

　　副官接过学员信息看了看，便恭敬地汇报：“昆茨埃特大人，佐伊赛特是因为在魔法方面天赋异常突出，所以陛下通知了贝丽校长，特地破格提前录取的。”昆茨埃特听了副官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挥挥手让副官退下。

　　佐伊赛特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完全沉浸在兴奋激动之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未来教官的格外注意。进入雅雷史安军校是所有几乎贵族男孩子的梦想，然而只有特别优秀的贵族，才能够在满十八岁之后被录取，接受帝国最高阶将军昆茨埃特教官的训练，接受皇家顾问、皇家魔法师贝丽校长的考核。

　　少年还不满十八岁，然而任何贵族都不会放弃这种家族的殊荣。于是，最终佐伊赛特还是接受了提前的录取，而机灵忠诚的女仆葡萄则跟着他一起，专门负责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帮助他一起适应军校的生活。

　　报到当天似乎并不十分顺利。和他同宿舍的同学、十九岁的涅夫莱特比起来，佐伊赛特似乎显得太过瘦弱。他的另一位室友，十八岁的杰戴特不像涅夫莱特那样强壮，但也并不像佐伊赛特那般纤细优雅。涅夫莱特拉着杰戴特大笑着说佐伊赛特像个女孩，佐伊赛特狠狠地瞪了那个棕色长发的男人一眼，涅夫莱特却毫不在意。

　　然而无论如何，到了晚上，佐伊赛特还是努力不去想白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带着对明天训练的期待与忐忑入梦。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朝阳落在训练场上，新入学的学员们已经在命令下整齐地站成一排。昆茨埃特冷冷地扫视着每个人，苛刻的目光在佐伊赛特身上停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他承认那少年的美丽确实引人注意，翠绿色眼睛里的神采也确实富有灵性。然而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雅雷史安的战士，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昆茨埃特最终下了结论。

　　“你们都是经过选拔的优秀年轻人。”昆茨埃特最终面对他的新学生们，沉稳地开口，声音不大，语气中却仿佛带着透入骨髓的寒意，“我希望你们足够努力，不要让你们的家族因为你们而蒙羞。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军校绝不同于少年人的野营。”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佐伊赛特，那少年却似乎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和好奇中，并没有留意。

　　昆茨埃特刚说完，涅夫莱特忍不住拉了拉杰戴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都说雅雷史安军校的教官是个多厉害的将军，这样看来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嘛！”杰戴特瞥到一丝落在这边的银色目光，警告地咳了一声，涅夫莱特却毫无意识，甚至轻笑了两声。

　　银发将军收回目光，依然面无表情，回身抽出一支箭搭上雕弓，舒展双臂，轻轻扣弦，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来，那支箭已经稳稳地插在了一旁几十米远处的木杆顶端。昆茨埃特回过头，表情依旧平静：“那么，谁能去将这支箭取回来？”他顿了顿，依旧面无表情：“涅夫莱特？”

　　被点了名的棕色长发的男人愣了一愣，勉强收敛了笑容，信心十足地跑向木杆。正要往上爬的时候，却被昆茨埃特拦住：“等等，你忘记了一些东西。”

　　涅夫莱特疑惑地转身，昆茨埃特已经叫手下的士兵取来了两枚重砝码，分别套在了涅夫莱特两边的手腕上：“它们分别代表纪律和勇气。每一个从雅雷史安军校走出去的男人，都将会终生铭记它们。”

　　或许是因为砝码的重量，或许是因为木杆太高、太光滑，涅夫莱特勉强地爬到了三分之一处，便双手一软，狼狈地跌落下来。昆茨埃特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让所有的学员一一试过。

　　当排在最后的佐伊赛特也跌落摔在昆茨埃特脚边的时候，银发将军克制住了想要皱眉的念头。他维持着冰山脸，依旧冷酷地命令所有人站起来列队，却不再提起木杆顶的箭，而是开始了训练。果然，经过这一次下马威，就连涅夫莱特都老实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连一贯严格的昆茨埃特也不得不承认，佐伊赛特的确有被提前录取的资格——虽然仅仅体现在理论方面。金红头发的少年极其聪明并且充满怀疑精神，而且虽然他在体能方面确实比他的同学要差一些，他却从来都不肯服输。这一点尤其令昆茨埃特大加赞赏，尽管他从没有将这种赞赏表现出来。而他甚至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已经越来越难从那个美少年身上移开。

　　佐伊赛特此时却完全无瑕顾及教官对自己的青眼。来自涅夫莱特的恶作剧已经令他应接不暇。他曾经试图反击，然而涅夫莱特总是能够凭借体力和身高上的优势占到上风。一来二去，佐伊赛特索性不再理会，只管将涅夫莱特的每一次恶作剧暗暗记在心里，预备着以后的某一天分毫不差地报复回来。

　　然而这些小小的、无谓的仇恨很快又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所取代。当佐伊赛特愈来愈发现他们那英武的教官有多么强大和渊博，对昆茨埃特大人的崇拜与仰慕之情便在少年的心里悄悄地萌生。

　　在寂静的夜晚，整个雅雷史安已经沉睡，怀着心事的少年却仍睁着翠绿的眼睛，似乎是在凝视着什么。他是如此耀眼。佐伊赛特有些羡慕地想，帝国的最高阶将军，显然不会注意到一个体能不过关的坏脾气学生。

　　就算注定只能仰望那年长者，他也要成为昆茨埃特教导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少年暗暗对自己发誓，随后闭上眼，沉入梦乡。

　　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对佐伊赛特来说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体能是他的弱项，而且他虽然有强大的魔法天分，但因为年龄太小而又没有受过正式训练，他对魔法力量的控制并不稳定。加上涅夫莱特的恶作剧，佐伊赛特的生活并不顺利。

　　对于涅夫莱特那些手脚，昆茨埃特并非没有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看到拼命努力的佐伊赛特还要应付涅夫莱特，他总是有些心疼。然而昆茨埃特很清楚，同学间的那些事情，佐伊赛特必须自己处理。

　　更何况，昆茨埃特隐隐意识到自己对佐伊赛特的情感，似乎正在渐渐地逼近老师对学生之欣赏的界线。像佐伊赛特这样聪明优雅的孩子，应该和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子在一起，并在他长大以后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不是被一个冰山男人冻住后半生。更何况，军校教官与学生之间的情感，原本就不被允许。

　　因此，昆茨埃特不允许自己放纵自己的情感。他绝不允许自己做任何可能把自己和那少年的距离拉近的事情，甚至开始有意地对佐伊赛特的训练进行苛求，试图将少年推得越远越好。

　　昆茨埃特的严厉苛刻激发了佐伊赛特的叛逆。尽管有葡萄一再劝阻，任性的少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三番五次试图挑战昆茨埃特的权威。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的攻击当中所体现出的巨大潜力和每次的惊人进步，却让昆茨埃特愈发印象深刻。

　　不知不觉中，昆茨埃特已经将佐伊赛特看作了最有前途的学生。他对单薄的少年依旧苛刻，却少了些刻意的疏远，而多了期待。

　　能将佐伊赛特培养成雅雷史安最优秀的将军也好。昆茨埃特有意忽略了那双翠眸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仰慕与崇敬，这样对自己说。佐伊赛特值得更好的未来，不如就让这段关系止于师生，而且至少这样，佐伊赛特也会成为他的骄傲。

　　然而理论知识和魔法的进步并不能掩盖佐伊赛特体能的劣势。当负重行军训练的时候昆茨埃特看到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少年，不由得便想起来从前那些体能训练课上，佐伊赛特似乎总是很难达到能够匹配他优秀的理论成绩程度。每次目睹佐伊赛特的失败他都会失望，却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产生一种被辜负的愤怒。

　　葡萄走过去试图扶起佐伊赛特，却没有成功。同时被心疼与失望攫住的昆茨埃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抄起被佐伊赛特摔在地上的沙袋，和自己的一同担在肩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巨大的失落与惶恐笼罩的金红卷发少年并没有看到，银色的眸子比平常更加深邃，似乎深深地掩藏着什么。

　　当年晚上，昆茨埃特辗转反侧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并在自己反悔之前起身，让士兵叫出了佐伊赛特。

　　少年低垂着翠绿的眼睛不敢直视自己的惶恐表情让昆茨埃特有一瞬间几乎要心软了。然而他仍然尽最大的努力，维持了冰山的冷漠外表，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佐伊赛特，你被退训了。”

　　银发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令佐伊赛特呆愣在原地，几乎忘记了反应。翠绿的眼睛里闪烁起泪光，佐伊赛特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昆茨埃特打断：“连最基本的体能训练都无法通过，我曾经还……没想到你会如此令我失望。”

　　意识到自己差点泄露了隐藏在心底的情感，昆茨埃特及时停住。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句当中的寒意，已经足以让佐伊赛特如同身陷冰窟。

　　“你回家吧。除非你能够证明你可以留下。”昆茨埃特没有看着佐伊赛特，只是将象征着少年家族的佩剑重重地摔在了佐伊赛特手中。话音才落，他一甩披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昆茨埃特现在已经明白，他对佐伊赛特的关注是因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爱上了那个聪明不羁的倔强少年。他无法面对佐伊赛特每次失败时失落的神情，更无法想象自己爱上的少年竟然连雅雷史安军校的体能训练都无法通过。既然如此，还不如趁这份爱还没有深到不可收拾，就及早地斩断它。

　　回到房间的昆茨埃特试图重新入睡，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地想要忘记，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那个美丽的少年。最终昆茨埃特轻叹一声，终于还是放纵了那些回忆在头脑中肆意流淌。反正从明天起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佐伊赛特，那么就把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留给那些肆虐的情感吧。反正明天早上，他又将是那个冰冷到无懈可击的最高阶将军。

　　佐伊赛特捧着佩剑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甚至没有意识到泪水已经慢慢地流过他的脸颊。一直躲在旁边一棵树后面的葡萄终于走出来，拍拍少年的后背，替他擦去眼泪，可是更多的泪水却又涌出来。

　　最终葡萄开口安慰：“别难过了，佐伊赛特。年龄不够的学生被退训并不算是耻辱，况且两年后你还有机会重新被录取的。”

　　一边说着，葡萄一边拿过佐伊赛特的佩剑替他收好。佐伊赛特机械地点点头，却并没有吐露真正的想法。或许被退训的耻辱，还远远比不上那个男人的不加掩饰的失望更加令他万念俱灰。

　　“就算要走，我也不要被昆茨埃特大人看做失败者！”用力擦干眼泪，佐伊赛特抬起头来，像是在对葡萄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翠绿的眼睛里闪着不服输的光彩。

　　葡萄默默退到一边不再说话。她知道少年文弱优雅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倔强的心。

　　佐伊赛特默默地走到顶端插着羽箭的木杆，捡起被放在一边的砝码，迟疑了一下，终于坚定地将他们绕在了手上。砝码的重量压得他几乎难以抬起手臂，却还不如压抑在他心中的、昆茨埃特失望的表情和冰冷的语气更加沉重。

　　毫无悬念地，他再次从木杆上摔下来。

　　佐伊赛特盯着双手上的砝码，凝视了许久。纪律和勇气，每个从雅雷史安军校走出去的男人都将终生铭记的东西。

　　然而没有勇气空有纪律，只能是列队摆设的应声虫；而若勇气失去了纪律的约束，便是一盘散沙的莽夫。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微笑起来。

　　纪律和勇气是一个整体，任何一项都不能单独从雅雷史安军校的毕业生灵魂当中割裂开来。

　　他抱住木杆，从另一边将两个砝码系在一起。借助连在一起的绳索，咬紧牙关，一点点向上攀爬。或许这样同样不轻松，但至少他不会再摔下去了。

　　当晨曦再次降临大地，杰戴特一踏进训练场，便看到仍在木杆上艰难攀登的佐伊赛特。他的动作似乎因为力竭而显得有些颤抖，但他距离杆顶的羽箭已经很近了，

　　杰戴特不由得张大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拉住身边的涅夫莱特，将一点点接近杆顶的少年指给他看。涅夫莱特先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很快他也反应过来，和杰戴特发自内心地鼓起掌来，替佐伊赛特鼓劲。随后，越来越多的同学们也加入了他们。

　　昆茨埃特是被训练场上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惊醒的。一夜无眠的银发将军用一个简单的法术掩饰了因为失眠而显出的黑眼圈，走出营帐。然而还没等他跨出第二步，一支熟悉的突然飞到他面前，就在他身前没入地面。昆茨埃特抬头，便看到高高的杆顶，朝阳为少年胜利的笑脸镀上一层金边。

　　虽然脸上仍维持着没有表情的平静，一丝笑意却从银色的眸子深处缓缓漾开。他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人，没有爱错人，尽管那昨夜好不容易才冷藏起来的爱情突然重新燃起，令他心中感到一阵灼烧。

　　当佐伊赛特仍然恭敬地立在他面前的时候，昆茨埃特终于开口：“你证明了你你自己，佐伊赛特。我崇拜你的精神。”

　　明亮的微笑在少年美丽的脸上绽放。翠绿的眼睛终于再次对上银色的目光，昆茨埃特捕捉到其中掩藏不住的一丝慕恋，便被突然涌入心中的惊喜淹没。只是银色眸子看起来仍然平静沉稳，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佐伊赛特，我在等着你毕业。

　　几个月之后，毕业的那一天，涅夫莱特、杰戴特还有佐伊赛特都因为成绩突出而被选入皇家近卫，成为近卫军的指挥官。就在授衔的那天晚上，昆茨埃特对他心爱的前学生告白，并在少年的惊喜当中，吻上了那双他渴望许久的樱唇。

　　含苞的蔷薇终于在冰雪中绽放，而缱绻的柔情，融化了雅雷史安宁谧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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