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凛遥]夏色奇迹

　　0.

　　“总之大会之前好好调整身体吧，胜负就定于那时。”
　　“……大会见吧。”

　　这样说着的凛，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就再次遇到了遥。

　　1.

　　“你来神社？”
　　其实他不过是在神社外的台阶下抬头看了眼而已，松冈凛这么告诉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在见到那个身影时走上来，为什么与七濑一起站在一块石头前，那都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梦到了这里。”七濑遥迟疑了下，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他低着头，手掌按在让四个人拉起手才能围住的石头上，若有所思。

　　“啧，”凛拧了拧眉，伸手扯了下脑后的帽带，又问，“你那群伙伴居然没跟着？”

　　七濑摇了下头。

　　“那就再见吧。”松冈凛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不满，“今天是周末，我以为你会在泳池待上一天。”

　　“那你呢，凛，你为什么会来？”遥抬起头，眸中闪烁的光泽让松冈不由想起了两人在废旧的游泳池遇见，对方说“已经忘记了那时风景”的时候。天蓝色的眼睛仿佛地平线上的海水，沉静，又深邃。

　　凛呼吸一滞。
　　“……我也梦到了。”他别过头，看到的是神社周边的茂密树丛。愈发温暖的天气下有隐约虫鸣响起，不清晰，却足以告诉人们夏日即将来临。
　　青翠的枝叶上映着阳光的色泽，温暖到让他快窒息了。
　　果然不该来的，松冈凛的眉尖再次拢起。

　　2.

　　“凛，大会后你……”七濑遥站在树荫下，神色淡淡，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可话一开口就被打断。

　　“我要赢过你。”凛说，他的神色再也没了昨日里的颓然，仿佛那只是遥的幻觉。像是担心对方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了遍：“我要赢过你。”

　　“之后呢？”遥问。
　　他看到从不远处的花丛飞起的蝴蝶，自由恣意的扇动翅膀向自己飞来。
　　我也……不是自由的。
　　他一边想，一边抬手，在凛略带诧异的眼神下看到有蝴蝶停在自己指尖。
　　“之后，凛，回来吧。”七濑遥说。

　　3.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凛神色变换，似乎还隐约听到：“……你以为我不想回来么？！”
　　——类似这样的话语。
　　接下来，就是不知怎么就出现蓝色光芒，夹杂着树林苍翠的颜色，如同风一般向自己卷来。

　　“我不会在这边上中学的。”
　　“……诶？怎么回事，凛！”

　　七濑遥的瞳孔蓦地缩小了。
　　他抬起头，眼前是同样怔怔看着自己的凛，再往后些，是大片绿色的铁丝网，树木，和更远处朦胧的山群。
　　“不要出去。”遥拉住想要迈步走出的凛，用口型勉强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凛面上是极不情愿的神色，顿了顿，到底停下步子。
　　两人沉默的对视，遥身后靠着的树要将他们全部藏起还是太勉强了些。既然决定不出去，凛便尽量让自己靠近对方，直到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
　　……是不是太近了？

　　树后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明明那么近，于他们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遥远。

　　“我要去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国外的那个？”
　　“对，为了去学习游泳。”

　　松冈凛听着听着，反倒是平静下来了。
　　到这时，他才发现从刚才起自己一直握着遥的手。
　　七濑顺着凛的视线低下头，同样见到身侧两只手十指相扣的样子。他像是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得出这样结论的凛莫名舒了口气。

　　少年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剩下的两人里，一人对对方道：“如果一起游泳的话……就让你见识一下你从来没见过的风景哦。”

　　4.

　　“见到了有什么用啊。”直到少年离去，松冈凛终于转出树后，在方才少年们站的地方仰起头，语气阴沉，“还不是都忘了。”

　　“……刚才看到了樱花。”遥在砖块前蹲下身，手指在写着各样文字的砖面上一点点划过，最后停到Free前。

　　“樱花？”凛加重了语气，“你就只记得这些么，樱花？”

　　“可是你已经忘了。”七濑遥再看了眼别的文字，才站起来，转过身对凛道：“刚才，凛在想什么？”又补充，“在那块石头前。”

　　凛的神色僵了僵，颊上带了绯色犹不自知，默然良久后，终于说：“想要回来……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遥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回来了。”

　　5.

　　去家里认亲这种事显然是不靠谱的，尤其是得出“比赛后大概就能回去了”的结论后。
　　好在两人身上多少带了些钱，住酒店加上食物问题，精打细算些总能应付到比赛结束。
　　只希望那时真的能回去，凛想，一边对柜台上的人说：“要一间方子……最便宜的是哪种？好吧，就要那种。”

　　遥蹲在酒店外的喷泉前，手指已经碰上了领口的扣子。只是水池里的水太浅，于是一时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跳下去。
　　好在凛这时候回来了，从身后扯着遥的领子将人拽起来，在他耳边磨牙道：“你——算了，和我来！”

　　保险起见，纵然凛再不愿意，都只能选择最小的房间。在看到房内仅有的一张床、不足两平米的浴室和小小的灶台时，凛最先想到的却是“好在是淋浴”这样的问题。
　　他顺手揉了揉遥的发，在做出动作时才恍惚想到，两人间并没有所谓的“和好”。
　　于是不自然的缩回手，却被对方拦住。遥握着他的手腕，抬着头，眼神平静：“……继续。”
　　“什么？”松冈凛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6.

　　离比赛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既然有了住处，食物就好办许多。
　　不过当亲眼见到遥只穿泳裤的煎青花鱼时，松冈凛还是受到一定打击。

　　“你只会这个？”他问。
　　遥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只是淡淡“嗯”了声，想想又补充：“……渚和真琴也常吃。”
　　“常吃你做的？”松冈凛追问。
　　“啊，是的。”七濑遥熟练的将鱼翻了个身，“去拿盘子吧，凛。”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让凛险些忘记两人已多年未见。
　　等鱼被装进盘子，遥环视房子一圈后走向床边时，凛才想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错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床上，中间相隔两条青花鱼。遥咬住一次性筷子的末端，扯住前面的部分将其掰开，然后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凛又拧起眉。
　　“……会老的很快的。”遥低着头，专注的吃鱼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松冈凛再次开始磨牙。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快要黑了，两人挤在小小的床上，各自将头偏到一边。遥看着窗外，许久后终于道：“凛在澳大利亚学会了很多吧。”
　　“当然不会和你一样。”凛的腿屈起了些，“这么多年没见，遥，如果我没回来，你是不是就真的放弃游泳了。”
　　七濑遥没有说话。
　　“不过也对，你是为了我才游泳的。”凛低声笑了笑，“我梦到，你站在神社里，对我说：‘凛，我是为了你才游泳的。’不过果然是梦。”
　　他没有看见的是，另一边的遥蓦然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7.

　　唯一的消遣大概就是去游泳馆了。只是两人与常去的小孩模样太过相似，虽然常人想不到“穿越时空”之类的问题，凛心里却始终觉得别扭。
　　他看着正跳进水中的遥，对方在水面上跃起好看的弧度，在阳光的折射下耀眼的仿若……
　　仿若海豚，自由自在的在海中游走。
　　凛习惯性的扯了扯后脑上的带子，眼里浮出些较量意味。他知道遥不在乎输赢不在乎速度，可那又怎么样。
　　我会赢的，他想。
　　赢了之后，大概……就会提高吧。

　　一天过去，凛在游泳馆内冲洗身体时意外的遇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遥此时依旧泡在水中，口头上倒是答应很快就走。凛这样想着，一边冲掉头上的泡沫，一边道：“……站在这里做什么？”

　　“好凶啊，”小学生年纪的凛皱皱鼻子，“呐，渚和真琴都说你和我长的好像……还有遥，”瘪着嘴，“遥一直都看着你！”
　　“看着我？”凛关掉水，犹豫了下，问：“你能赢过他吗，你说的遥？”
　　“诶，”小学生眨了眨眼，“遥游泳很快的，我们过几天要一起参加接力赛——你来看吧，我们一定会赢的！”
　　“那个比赛对你很重要？”凛拿起毛巾擦拭身体，唇角撇着，不以为然。
　　“很重要啊。”小学生犹不自知，“这是我第一次和遥一起接力，遥为了我才决定要来比赛的哦。”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松冈凛怔了怔。
　　遥是……为了他才来参加比赛的？

　　记忆里的那天，他对遥说要让对方见到从未见到的景色。在那个瞬间，原本干枯的树有一瞬间绽放起春日里最华美的樱花。
　　层层叠叠的花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多年来，凛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见到了那样的景色。他以为那是幻觉，却从不知道，连遥都看到与自己相同的风景。
　　这意味着什么啊，松冈凛咬了咬牙，遥不是说他忘记了么！
　　这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高兴那么久，还仅仅因为对方答应和你一起接力？
　　……太蠢了，松冈凛毫不犹豫的在心里这么评价。
　　真的太蠢了，他想，自己怎么偏偏对着这么一个人念念不忘。
　　如果赢了，松冈凛顿了顿，他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听到一句“我是为了你才游泳的”？

　　“……哥哥！你的毛巾掉在地上了！！！”
　　“咳，”凛回过神，俯下`身捡起毛巾，问：“真的可以赢？”
　　“当然！”小学生笑得眉眼弯弯，牙齿露了出来，“我想到了很浪漫的方法，把我们的奖杯保存起来。”
　　“好，我去看你们比赛。”

　　话题被轻而易举的扯开，最后竟然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凛同去找那个“一见水就离不开”的遥。
　　找到时，高中生正蹲在小学生面前，说：“……水喜欢你。”

　　8.

　　回酒店前两人先去便利店挑了些生活用品，不过大部分都是遥的青花鱼。
　　“居然这么喜欢？”凛瞥了遥一眼，刚好看到对方把小小的深蓝色袋子丢入购物袋。
　　与多年前的自己结束谈话后，他有些茫然。明明一直在心里嘲笑对方幼稚，却偏偏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自己，没错，遥就是那样的存在。
　　那么重要，不容替代。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凛捏起深蓝色包装的安全套磨牙，这就是刚才便利店店员神色暧昧的原因？

　　“遥！”松冈凛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的是站在水中仰起头的对方。许是被雾气熏了眼，他居然冒出“遥的腰线很好看”的念头。
　　果然是……
　　凛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住，捏在两指中间的深蓝色物体似乎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他压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遥转过头，眼睛微微眯起，看了许久才道：“海。”

　　果然，包装上写着“海。”
　　松冈凛“啧”了声，不知是不是下午和小学生一番谈话的缘故，他面对着遥的心情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将袖子卷起，松冈问：“你会用么？”

　　七濑的眼神闪了闪。

　　“我教你。”凛听到自己这么说，像是受了什么蛊惑。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心里那个声音告诉他，明明从推开门起，他的眼神就一直停在遥身上了。

　　太过狭小的浴室让遥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也或者说，他连躲避的念头都没生出。
　　凛上前些，将水关注。只是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做，就觉得双肩被什么按住。
　　墙壁是湿漉漉的，让他的衣服也浸了水。有什么人青涩的吻住他，实在是太没技巧了，凛想，一边将对方搂住。
　　不过说真的，他自己也没技巧啊。

　　9.

　　……果然是被蛊惑的。
　　凛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阳光。他撑着身子坐起，看到遥也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
　　“……”凛被看的忘词儿了。他将手放在后脑，可惜的是没有帽带可以挑，于是只能看着对方。
　　遥抿了抿唇。

　　“……我在澳大利亚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你。”
　　最后，凛这么说。

　　10.

　　接力赛结束后，松冈凛看着正在合照的自己和被揽住、侧过头的小学生遥，眉梢一挑，道：“我这算是回来了？”
　　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奖杯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得来的，因此如果让谁带回家的话，会觉得很奇怪的。所以像这样，做成时间胶囊，等我们长大后再一起来挖吧。”

　　松冈凛靠在墙壁上，看着数年前的自己。
　　在最后，对方说出“很浪漫吧”时，他同样看着遥，道：“来看这些，也算是……浪漫吧。”

　　“嗨，哥哥！”小学生埋好时间胶囊，一起笑眯眯的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靠在游泳馆外的两个人。凛向其中一人挥了挥手，对方看过来，同样挥手。
　　“……那是谁啊。”渚顺着凛的视线看过去，“诶，是长的很像凛和遥的两个哥哥？”
　　“嗯啊，”凛揽住一边的遥，在对方耳边道：“遥长大后会不会也是那样呢？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啊。”
　　“可以。”遥这么说。
　　“什么？”凛眨了眨眼，凑的更近些，“遥是说可以见到吗。”
　　“他说的。”遥指了下其中一人。
　　“唔，是和遥像的那个……诶，”凛睁大眼，“他们在，接吻？！”

　　0.

　　蓝色的光夹杂着苍翠色泽，像是风。
　　遥抬起头，眼前是已经被拆掉的游泳馆。
　　“回来了。”松冈凛的手搭在遥肩上，“大会的时候……我会赢的，遥。”
　　“嗯。”遥侧过头，唇瓣从对方颊侧划过，“欢迎回来。”
　　“现在，”他说，“我是为了你才游泳的，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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