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孽龙

　　1】
　　西海突然动荡起来的时候我正盘在镇海柱之上睡觉对眼下的情况本身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我所处方寸之地多年见识短浅也在所难免。
　　可是，那个向来对我爱憎难分却一直着陪我的女人却突然一声龙吟不顾自身被缚龙索缠绕想要奔出的姿态让我突然从自己杂七杂八混乱不堪的传承里想起这是什么情况。
　　西海动荡？
　　笑话，这是四海动荡。
　　这里是西海的驻龙潭，连这里都动荡起来还有什么地方会平静？因为虽然驻龙潭叫谭可是其实这里并不是丈许的谭而是镇压西海戾气镇海柱所在的西海最深的地方。
　　当然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个道理，反倒把这里当成了西海用来囚禁罪龙的地方。
　　这不是无知，是故意误导。
　　毕竟镇海柱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可是镇海柱的所在却是四海之极密，因为四海初诞戾气逼人汹涌澎湃包含着天地最深的执念，除了本就诞生在四海的龙族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生灵敢于随意妄入四海，而当年洪荒龙腾宇内龙族称霸之时龙祖为了收拢水族称霸洪荒造镇海柱平息四海之戾气，让天下四海成了如今这样灵气逼人欣欣向荣的模样。
　　可是到底天意弄人，龙族退隐洪荒付出了太多代价，失去了太多东西，这镇海柱却成了龙族立足四海的资本——子孙不肖，当年只是笼络人心的镇海柱却让龙族自己也受到了庇佑，现在的龙族里再也没有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翻山倒海威震九天的神龙了。
　　这个女人已经被囚禁在此多年，我以为她认命了。
　　毕竟驻龙潭里虽然苦寒到连珊瑚鱼虫都没有尽是些大块黝黑的礁石，但是这里关押的罪龙从来都是身份最贵到让上届都不敢轻易而食——说出这样的话我其实相当气恼，当年我可以蔑视的那些后辈如今却将我龙族当成了一盘待宰的珍馐，可是我不得不认命，因为我早已陨落多年不是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神龙——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倔强的女人在我以为的认命多年后会想要趁着四海动荡的机会逃离。
　　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想法，四海有镇海柱镇压，并不会随意动荡，可是四海但凡动荡绝对是天地动荡的警示，一如当年洪荒破碎，一如封神大劫。
　　我不知如今的动荡出于何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在四海动荡的时候这样想不开来干要逃离，只是我知道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必定是无法离开。
　　少许，四海动荡近乎平息，我再次看向那个女人的方向，她本来漂亮至极的龙鳞已经被缚龙索勒的鲜血淋漓可是这个傻女人却依旧以一副挣扎的姿态不屈不挠的搅动驻龙潭。
　　我一声龙吟从镇海柱上下来落地化成了人形。
　　“寸心，不要挣扎了，以你的实力无法摆脱缚龙索，你离不开的。”
　　虽然听起来我是在说风凉话，可是这也的确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我虽然对敖寸心这个女人没有太多的喜欢可是我欠了她无法偿还的因果所以我对她的容忍连我自己都惊讶。
　　敖寸心如果肯听别人的劝告就不会被这样屈辱的囚禁在驻龙潭了，她盘旋着对我一声龙吟说不出的委屈和决然，然后继续和缚龙索做斗争。
　　我叹气，“寸心，你无法出去，以你的实力缚龙索和驻龙潭完全可以困你永生永世！”
　　“吼——”
　　这是生气了？寸心除了知道事实以后的那一次这是第一次对我生气嘞，我摇头，“你有事要办，有事要办吗，寸心？敖寸心，你下来和我商量，我帮你，我会帮你。”
　　我当然会帮敖寸心，只要不是逆天我都是要帮她的，因为，我欠了寸心如何也无法偿还的因果。
　　似乎被我说服，寸心到底停止了那无意义的挣扎，她化作人形落地若不是我机灵的扶住大概会因为踉跄而跌倒。
　　毕竟驻龙潭从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安然的地方，敖寸心是西海王族被关在驻龙潭多年虽然实力有些提升但是到底无法适应戾气如此深重之地，更何况她身上还缚着九道缚龙索呢——话说回来九道缚龙索，这还真是高规格的囚禁，要知道五爪金龙用九道才合适，敖寸心身份在尊贵也从来不是五爪金龙。
　　我扶着寸心坐下，化作人形的寸心按大众的审美看白衣遮体美的不可方物，可是她身负缚龙索因为刚才的挣扎四肢血迹斑斑，倒是让我心里叹气。
　　我龙族到底没落了不是？
　　“寸心……”
　　“阿凌……我要离开，我必须离开，我要去见他！我感觉到了，他，他，他……阿凌，你会帮我是不是？！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寸心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急忙忙的对我说。
　　“他？！”我想我其实知道这是谁的，只是我却依旧在打击寸心，“你已经放手了，寸心。”
　　“可是……”
　　“龙族从来都是干干脆脆的，想要的话去抢啊！抢不到的话就不要了，不过你要我去——”要我去抢也可以啊，龙族从来不缺乏抢亲的族人。
　　“阿凌！”寸心按住我接下来的话，摇摇头说，“我是放手了，阿凌！可是我感觉到他有危险，阿凌，刚才四海动荡一定和他有关！你不是被关在驻龙潭的罪龙，你可以离开。阿凌你去帮我，帮我……看看他是否，是否……”
　　寸心哽咽住了，慌乱的厉害，可是她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我让我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除了最初的时刻……那之后寸心就再也没有这样看过我了……
　　能让四海动荡，我的确该去见见，只是我忍不住强调，“寸心，我不是罪龙，我是孽龙。”
　　龙族者德行九天施云布雨泽负苍生，然，族有逆者或身有反骨不桀骜不驯或兴风作浪为祸一方遂被称为孽龙。我不是桀骜不驯也不曾为祸一方，可是我犯了比为祸一方更深沉的罪孽。
　　寸心眼神复杂的看我，那恍惚的神情似乎穿透了我看向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我自嘲一笑，继而叹气起身，伸手按住也要起来的寸心，“我走了，就不会来了，寸心。”
　　寸心一震，近乎慌乱的看我。
　　“你知道的，我欠了你因果，可是我不可能永远陪你，我是……”我咽下自己马上要脱口而出的名字，飘移了一下视线，声线也意外的低了下来，“我不是，不是你的孩儿。”
　　我是龙族，我是洪荒里翱翔九天的龙族，我桀骜不驯，我无法无天……可是我死了，或者文艺点的说我陨落了，我在洪荒大劫的时候和亿万同族一起陨落了。在我感觉不到岁月流逝的长久沉睡里我意外的醒来，我成了出生在西海驻龙潭里一个幼龙，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从来不是这个幼龙，我只是捡了这个空有龙身而无龙魂肉身的早在当年大劫就已经陨落的龙族残魂。
　　我知道我死了，可是我从来不想再次死去，我想要活着，想要存在于世。
　　我是一个小偷，我是一个骗子，我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孽龙。
　　寸心看我，似乎比我更惆怅，更悲哀，“阿凌……真的不回来吗？”
　　“不回来。”
　　“阿凌……”
　　“不会回来。”
　　“那……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要你去了，好不好。”
　　“不会回来的，寸心。我不想要一直被困在驻龙潭，我想要再次翱翔九天。寸心，我是龙族，我龙族从来不该被禁，当年我是为了龙族不蜗居四海而陨落。现在活过来，我要，我想要，我必须要……离开，我要离开，寸心。”
　　“是不是，我当年也囚禁了他？”寸心嘴唇泛白的颤抖，“阿凌，我想要留下你，可是我不能……不能为了自己，我是不是不该提让你离开，当年也是如此，因为我自己的话语种下了我自己都难以咽下的苦果。”
　　我不语，因为其实我真的是因为寸心才会想到离开，而我亦是想到就去做的龙。
　　“阿凌……”
　　我伸手在自己的腰侧一拉，扯出一片带血的银白龙鳞塞在寸心手里，“这个给你，我会用这个传消息给你……还有，我真的不回来了。”
　　坐在地上的寸心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一怔顺着拉劲单膝跪下——天知道龙族没有跪的习惯，我连龙祖都没有跪过呢。
　　在我思维开始自由奔放的时候我被一个微凉的怀搂住，龙族系冷血唯有心血为温，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寸心的这一抱很……“寸心，老夫比你年长的多呢！”
　　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却终究没有挣扎。

　　2】
　　——叫我一声娘可好？
　　——叫我一声娘？
　　——叫我娘？
　　啧，老夫才不会叫你娘呢，老夫的娘……老夫的娘，老夫的娘是什么样的呢？
　　我摇摇头甩掉从出了西海就困扰我的问题，化作龙身自由自在的在万里高空翱翔。我自重新睁眼看这个世界以来被禁在西海，除了盘在镇海柱上可是哪里都没有去呢，我想要看看这个世界，但是我不能忘了寸心的嘱咐。况且四海动荡，必是天地的警示，我自己也想要看看那个让四海动荡的男人。
　　那个让寸心为他放下身份，放下高傲，放下尊严甘心被囚禁驻龙潭的男人。
　　我想要看看他。
　　我不知该如何找寻那个男人，可是我却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九州地脉的走向。这是龙族的天赋，因为龙族向来寻龙脉而盘龙身，觅灵泉而驻龙宫，这样的天性导致了天下最大的盘龙柱是不周山，天下最有名的灵泉在东海。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可是我的天赋可以让我知道四海动荡的发源地，知道了发源地我想那个男人大抵就不远了。
　　所以我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华山——说是轻而易举其实有些亏心，我陨落太早，洪荒破碎以后的地形多变我是尊循地脉而寻到华山，而到了华山我才知道这里的华山是什么。这座山看上去很陡峭，宛若刀削出来般在沃野平原拔地而起，而我也在看到的这一刻才记起这是洪荒的西岳，盘古大神的四肢化身之一。
　　我看着和记忆力有些不同的西岳有些惊叹，只见西岳这本就挺拔的山峰上有一道更加明显的伤痕不知是谁动用力量劈下的，只是我明显的感觉到这劈痕就是我找寻的四海动荡的因由。
　　这是，他劈的？
　　为什么我感觉到了女娲的气息？
　　我漫步在华山脚下寻找一切的因由，寻寻觅觅间听到了些关于那个人的传闻，什么心狠手辣，什么无情无义，什么死有余辜，什么沉香救母，什么孝感动天……
　　我对这些混乱的信息抽丝剥茧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我真的对这个世界孤陋寡闻，而让我郁闷的是按这样说来寸心要我找的的人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吗？那个被形容的那般不堪的男人真的是寸心心心念念多年的大英雄吗？我虽然是龙族信奉强者为尊，但是现在早已不是当年洪荒，英雄也不知是拥有力量就可以被冠上的称呼了吧。
　　更何况我以为西岳是他劈开的似乎也是误会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一个奇异的村落，这个村落此时正热闹不凡，村里来来去去的都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就连女娲所造的人族都一副断了轮回恍若巫族的感觉，那些漫天飘散的仙灵之气更是让村落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有这样的情形必然是有着数量可观的仙人之流在此吧。
　　我本不是什么沉静之人，上去凑热闹也是必然，只是不曾想这样人让我……郁闷。
　　我一路走来就被各种围观，那些断了轮回的凡人碎碎念的看我，然后引来了一群各种打扮甚至各种种族的仙……人，什么猴子什么猪，什么龙族什么狐狸……我看他们，他们亦在看我。
　　这时候那个有着庞大灵气却诡异的还是凡身的少年一副我是小偷的表情登着我，“哪里来的妖怪，哪来的胆子敢变成我舅舅的样子，你是来捣乱还是来找死的？！”
　　“沉香，不要……”狐狸拉了拉那个少年，一副规劝的表情。
　　旁边立马有人搭话，还是个幼年龙族少年“是啊沉香，今天你大婚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况且新婚不宜见血的，就交给我……我们吧。”
　　“是啊沉香，我老猪，老猪和猴哥来解决就好，你和小玉先进去，这真假美猴王完了——”
　　“你说什么呢呆子！”猴子插话。
　　“没事猴哥，完了居然还有人敢当假的二郎神，我老猪可要好好看看呐！”
　　我看着这样旁若无人的家伙们心底有些冷意，当我是妖怪，小子也太废柴了吧，我是龙族居然看不出来吗？新婚不宜见血，说的我好像任你们宰割的样子当我是死人吗？……和舅舅一样……
　　老夫生而为龙纵横宇内数万载，虽然因为这个身体力量和心智都有所下降，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你们这些没眼光的小子可以收拾的，那个猪和猴子或许还行。还有，长得和你舅舅一样是我愿意的吗，我也想要白发飘飘龙角傲然，奈何这残龙之身化为人形就长了这么个德行我能如何？
　　等等，舅舅？
　　“你就是沉香？”
　　这就是那个劈山救母孝感动天的沉香？
　　这华山不是自己裂开的吧，这个小鬼居然可以劈开西岳，不是我小瞧他只是这真的让我难以置信，比听到九龙化鼎更让我难以置信。
　　“是我怎样？！”
　　“沉香，你们在忙什么我和你爹……”一个美艳的妇人装扮的仙子也出来然后看到了我。她眼底闪过惊讶然后很快泯灭，只是她对我似乎有些异样的揣摩，“小兄弟，你是……”
　　“娘，他是个妖怪变成舅舅的模样不知道想要干些什么，必定心怀不轨，看我解决掉他在说！”
　　“胡闹！”妇人看我，“小兄弟沉香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要和他计较，可好？他只是看你长得像家兄故而……真的十分抱歉。沉香！像小兄弟道歉。”
　　“我不要！”沉香脖子梗的老高，很硬气的模样。
　　猴子和猪只是看热闹，他们眼神交流似乎要把我看出朵花来，倒是那小龙和狐狸对着沉香一番劝解又间或者不断向我看来。端是一番吵闹。

　　3】
　　“沉香，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随声而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白衣飘飘遗世而独立般的高洁感，偏偏出口温和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我看她不知怎地想起了望舒天后，想起来那个月御女神。
　　众人都对着这个女人打起了招呼，什么嫦娥妹妹，嫦娥姨母，嫦娥仙子一通呼唤。
　　我知道了，她叫嫦娥。
　　我看她，想要在她身上找些望舒的倒影，可是除了相同的月阴之气全无其他，“嫦娥，你是月阴之星的星主吗？”
　　这或许是冒犯了什么，那个沉香不客气的瞪我，“嫦娥姨母当然是月宫之主，你这个冒牌货还不快行礼……是了，你这个冒牌货——舅舅！！”
　　这一声到让这本就火热的气氛更加火热，一时间二哥，真君，舅舅，二郎神，杨小圣……等等称呼齐飞。
　　我诧异的侧头，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只要见到了就不会忘记的男人。
　　他一身白色儒衫，折扇翩然，微卷的长发简单的冠起散垂身后刀削玉砌的英俊脸上含笑，眸子里盛放了万千光彩般让人深陷其中……不是用了什么魅惑之术了吧，我心底感慨然后终于找到了他毁形象的地方。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张牙舞爪的乱发，一身黑不溜秋的奇怪服饰，手里握着跟大骨走路七扭八拐连腰都直不起来，好像一只……好吧，那就是一只得道的狗仙。
　　——为什么我的眼神似乎比从前好，我近乎一眼就可以知道这些人的真身，这是怎么回事？
　　我暗问自己然后继续看那个男人，长得和我好像，太像！！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主人——！”
　　“哮天犬！”他打断狗狗的话，直勾勾的看我让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你是何人，来华山有何贵干？”
　　“二哥……”
　　妇人拉着杨戬，低声说起什么，我自己到陷入了沉思。
　　我是何人？
　　我是龙族，是上古洪荒龙腾宇内的龙族，我眼高于顶无法无天，我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我是通天彻地的神龙……我是因缘巧合入了这残龙之身欠了寸心因果的陨落的上古神龙。
　　我是何人？
　　我是龙渊。敖寸心给我起名叫敖凌，偶尔她也希望我可以叫杨渊，凌渊而寒，这是她记住自己所受苦难的方式。然而，到底我只是侵占了他人肉身的残魂，并内有资格冠上那两个任何一个名字——敖是因为我不值得去侮辱这个姓氏，杨则是这个肉身从来都未被承认过也没有去承认的理由，毕竟从来就不曾有过生命不是。
　　借他人肉身回溯，我欠了敖寸心却不曾欠两姓，我不可以叫我曾经的名字，我生而为龙诞于九渊是为龙渊。
　　我是何人？
　　我是龙渊，你这个残龙之身的父亲，敖寸心曾经的男人，和我无关的，一个侵占了残龙之身的上古龙族残魂复活而成的，孽龙。
　　我看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早些解决寸心的委托，然后翱翔九天。
　　“我是龙渊，来找杨戬。”
　　“你找我？……”杨戬似乎对我饶有兴趣，可是他同时眉毛也微皱似乎在想些什么。
　　“我想知道，你还活着吗。看来你活的好好地。”我不知道杨戬会想到什么，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务。我知道他活着只是到底有些伤吧，可是这就与我无关了，会心疼他的从来是寸心而不是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沉香很恼火我的直接大声质问，根据那些小道消息和他们这样和平相处的氛围我可以理解为神仙戏耍了凡人，而那一斧子倒是实打实的砍在了杨戬身上吧……沉香恼羞成怒了。
　　可是这样的沉香杨戬看他一眼他就委屈的保持了沉默。
　　“我是活着。”
　　杨戬似乎在感慨，也似乎在陈述，沉香的头有些低了下去，其他人亦然。
　　“那她就放心了，只是，杨戬……凡间流传你那些不堪的言论，你不解释吗？”我本不在乎这些，但是，我想，寸心必然是在乎的。
　　杨戬微笑，“杨某所行无愧天地，但凭世人评说。”
　　这样的义正言辞，这样的随心所欲，这样的为所欲为，这样的不为所动，我似乎有点欣赏这个男人了。可是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此言一出这下子连高傲的嫦娥都恻然了，杨戬看过去，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龙渊……她，是……寸心吗？！”杨戬问我，看我的眸子里有着渗人的温和和………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期待和宠溺，我熟悉这样的情绪，在第一次我睁开眼看到寸心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眼神，只是……
　　“是谁又如何呢？杨戬。”
　　你不爱寸心，所以是谁又如何呢？
　　龙性本淫，情深不寿。
　　这两句话出自哪里暂不追究，然而这两句话却实实在在的反应了龙族的特性。
　　龙性本淫，这不是嘲讽是一种参合着嫉妒的表述。龙族生而为神却从来没有神族仙人的禁欲，龙族婚嫁自由爱恨随意无人束缚，神族仙人却有天规约束——事实上妖族天庭是不禁止神族仙人有情的，只是妖族陨落后就有了这些规则——龙族因为没有束缚多情不羁也属必然，只是这样的事情在禁情绝欲的神仙眼里自然是淫了。
　　情深不寿，这句话非是出自龙族之口但是却是龙族无法挽回的宿命。龙族没有天规束缚情爱不羁风流多情习以为常，然而龙族一旦动情却往往是不死不休的。在龙族内部情深的龙族死的最快，因为似乎寻觅真爱的龙族有善果的寥寥无几，而这些龙族也多早亡，因为情深所以不寿。
　　被一个龙族真切的爱上是何等幸运，而爱上不爱自己之人这对的龙族又是何等的残忍。
　　杨戬沉默，在寸心讲述她千年岁月里杨戬也总是沉默。
　　我摇摇头退后几步忽而化作龙身，奔腾而去。
　　答应寸心的我总是做到了，而其他与我无关，我总归是要翱翔九天的。

　　沉香救母孝感动天，华山有龙腾，视为祥瑞。

　　————END—————

　　番外寸心

　　我是一条龙，一条西海王族的粉龙。
　　关于我的故事有太多传说，我无心解说，只是愿意在深海寂静时怀念。
　　我想，我被禁之后的事情神话或传说总是不会讲的的吧，我倒愿意分享，可是终究没有话题。
　　驻龙潭苦寒除了我自己哪里来的其他生命？我被超规格的九道缚龙索缚在镇海柱旁每日被镇海柱所散发的戾气侵染，虽然不致死还让我的力量强了些，但是到底伤了身，周身的粉鳞都成了靓丽的银白。
　　这苦寒的等待让我沉沦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阿凌的诞生。我本不愿提到这个让我爱恨难分的孩子，只是我忍不住分享我的喜悦和悲哀。
　　我和三哥是一蛋双生，这双黄蛋在人间都是祥瑞何况在我子嗣艰难的龙族，只是我们两个祥瑞的命运总是悲哀的可怕。
　　我成亲千载却从来没有让他放在心上，我意识上被带了绿帽子，三哥更惨干脆直接带了绿帽子。两个倒霉蛋祥瑞过得辛苦，三哥犯天规被禁时候我唏嘘心疼不曾想我会比三哥更让人唏嘘心疼，至少三哥被和尚带去了灵山成了佛门之人倒也不再被禁，我可好一道圣旨永禁西海不说还被九道缚龙索绑着怕是今生真的无望离开。
　　我一度想要死去却终究因为龙族的没有轮回而舍弃，毕竟我心底里是记得杨戬说要亲自接我出西海的。
　　我不怕死亡，我怕被忘记。
　　只是老天如此眷顾，只是老天如此愚弄。
　　我在镇海柱旁诞下我的孩儿，然而这个孩子却从来不曾拥有魂魄。
　　人间女子十月怀胎产下死婴尚且生不如死，我无知无觉的孕育了千载的孩儿从没有上过轮回我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表情面对。
　　我不知怪谁，只是绝望，比当初和离更绝望。
　　然后，他睁开了眼。
　　我的孩儿在镇海柱边睁开了眼。
　　可是他不是我的孩儿，不全是我孩儿，他有一个古老而凉薄的残魂。
　　我想要爱护他，哪怕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儿，可是他一句因果就将我打击的体无完肤。杨戬娶我是因为因果，我的孩儿陪我是因为因果，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都太在意因果？
　　或许，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因果纠缠了。
　　我一直让杨戬上天为官，种下了因，然后杨戬上天我们和离，我收了果。
　　我让阿凌找杨戬，种下了因，然后阿凌离开不再回来，我收了果。
　　我的孩儿离开西海，他说要翱翔九天。
　　于是我站在原地等待，一如当年我要等待杨戬。
　　哪怕，阿凌说他不会回来。
　　我不知自己是否该悔恨，只知道我大抵是一个不会回头的人。
　　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了也没有回头，甚至无法像一般人所言那般跨过去，我大概是要死在南墙下的。
　　我爱杨戬，曾经轰天动地，千年的纠缠后也收敛了，这不是撞了南墙改道，而是我学会了爱他却不再强留他。我们的爱情撞了南墙他选择回头我选择死在南墙下。
　　敖寸心爱杨戬这是敖寸心自己的事，终究和杨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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