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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间桐爱理不过是想要早点回家所以抄了一条近路而已，想不到竟会在这条幽暗狭窄地巷子里遇到他。
尤其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再次的相会的地点不是洒满樱花的学校操场，也不是宁静温馨的咖啡屋，而是在一堆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垃圾前。
他就这么颓废地倒在一堆堆裹着塑料的垃圾上，一动不动，无论谁看到他这幅模样都会认为他是一个遭世人遗弃的流浪汉。
真是可悲又可怜，完全不能与十年前那个温柔儒雅的间桐雁夜联系起来。若不是他那身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品味糟糕的蓝色运动服，相信间桐爱理是绝对不会认出他来的。
间桐爱理蹲下身，将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放置在地上，没有直接将间桐雁夜搀扶起来，她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原地凝视着他。
最后一次这样满心满眼里地看着他是什么时候？细细算来，还得追溯到十年前，他们都是高中生的时期。
虽然他们只是间桐家远方的表兄妹关系，但当看到那一天，在朦胧的雨境下，他罩着兜帽举着单反相机对着一束海棠花不停地调教聚焦，因沉浸其中而绽放出的淡然微笑时，间桐爱理的心从那一刻起就不可抑制地沦陷。
即便他只是普通的相貌，但因专注而认真的眼神仍是令间桐爱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留下亘久不灭的印象。
她想，是那一日连绵的雨水把她的心与他相连。
间桐爱理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右侧的脸颊，很快又缩回手，犹豫再三，还是把他侧躺的身子摆正。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间桐爱理的瞳孔急剧收缩，借着熏黄的灯光，她彻底地看清了间桐雁夜此刻的容颜。
整张脸孔呈现出异于常人的的土灰色，无半点血色，最惨不忍睹的是他的左半侧脸孔，那半张脸孔上满是暴起的经脉，纠结扭曲成一道道纹路，形状可怖，而他曾经的黑发也变成如今的白发。
是谁将他变成这样的？！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对待他？！
心脏因过度激烈的愤怒情感而不住抽痛着，爱理颤抖地揪住胸前的衣襟，拼命地喘息。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必须把雁夜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间桐爱理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奋力朝着依旧在垃圾堆里昏睡不醒的间桐雁夜张开手臂，然后圈着他的肩膀搂进怀里，将他的头倚靠在她的肩窝。
生满铁锈的路灯无言地伫立一旁，围绕着灯光打转的是几只长着肉翅的虫子。
*
搬到计程车上运了一路，又从计程车上搬下来回到常住的公寓。爱理费了全身的气力才将间桐雁夜送了回来，不知他到底伤了多重，昏了多久，一路上没有见他有醒来的迹象。
本想将他送到医院去的，但私心想要和他多呆一会，而且自己也是医生，先自己诊断一下若是实在严重再送医院也不迟。
*
用温热的毛巾拭去他脸上的污秽，爱理的手拂过他的眉眼，拂过他的鼻梁，最终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目光悠远。
一只手扣上了她的手腕，爱理一怔，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对异色的双瞳。
一只是如同旧日的海蓝，另一只则是褪去色彩，接近于白的灰色。
“连你的眼睛也……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爱理尽力忽略心底泛起的酸痛，故作平静地问道。
“这就是想要获得魔法回路的代价。作为间桐家分家的你，应该对间桐家所谓的魔术略有耳闻才对。”
间桐雁夜习惯性地翻出手掌盖在丑陋的左边脸颊上。
“父母死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很久没有和本家联系了。我大概知道一点本家的魔术，但是我不知道运用了这种魔术会变成这种……”
爱理垂下了眼帘，不忍再说下去。
“变成这种可怕的怪物模样对吧，你永远不知道间桐家的魔术形态有多么可怕！”
间桐雁夜的脸孔有刹那间的扭曲。
爱理复又抬起头，问道：“我记得当初你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间桐家，以前你对我说过你是不会继承这种魔法纹路的，但是为什么现在你又回来承担你逃避了多年的责任呢？”
“为了小樱……我继承魔法参与圣杯战争，夺得圣杯给脏砚后，过继到间桐家的小樱就可以解脱了。”
“小樱？……她是，禅城葵的女儿？”
“是。”略显疲惫的回答。
爱理陷入了沉默。
*
“我知道你不想住在间桐家，如果可以的话，不如你搬出来到我这里住，公寓的房间足够多。”
说出这种出格的话，爱理的脸不由地红了。
“我会从那里搬出来的，不过，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谢谢你的好意。”
意料之中，她就知道，十年前他没有接受她，十年后他在已经知晓了她的感情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接受了。
应该说只要他心里还有禅城葵的影子，他就不会接受她。
永远不会……
*
打听到了雁夜居住的地方，爱理退掉了之前居住的公寓，在雁夜居住的公寓楼的对面又租了一处房子。
医生的工作是挺忙的，当初选了这个职业也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心脏病，雁夜离开后她还可以假装忘记他，一个人无欲无求地过着平淡的日子，但在十年后他归来的这些日子里，爱恋思狂疯长，她辞掉了医生的职业，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为的，只是能够看到他。
雁夜这么多年来也是一个人，爱理知道他挚爱的女人是禅城葵，即使葵只是把他当做弟弟疼爱，即使葵早已嫁做人妇，他也依旧爱她，甚至把葵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爱理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
爱理想起在葵结婚的那一日她对他的无望告白。
禅城葵结婚了，雁夜喜欢的女人结婚了，爱理欣喜若狂，她按着心脏的位置做着美梦，幻想着在雁夜最失落的时刻给予他温暖，刻上属于她间桐爱理的记号。
她以为失去了禅城葵这个最大的情敌她就一定会赢，可事与愿违，她输得很彻底。
那日狼狈的经历爱理已经不愿回想，但时隔多年的悲痛却能跨越时空的界限，一直残留至今。
见到间桐雁夜从对面的公寓出来，爱理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将买来的那包东西攥在手里，跟了上去。
夜色暗沉。
*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滚烫的嘴唇印在她的颈间。
爱理的指尖深深地埋进雁夜的白发，迷醉在他的怀抱里。
“呐，雁夜，即使你丑陋不堪，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你，即使你的心里始终没有我，但是我，依然爱你。”
间桐爱理一直爱着间桐雁夜，他是她，存在的意义。
*
兀自留下雁夜沉睡，爱理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穿戴身上。
间桐爱理不再奢求间桐雁夜的爱情，但只要能够属于她一次，她就已经满足。
轻柔的吻落在雁夜的唇上，如同葵不曾知晓你的爱恋，你也从来不知道间桐爱理如此地深爱着你。
温柔地将雁夜额角的碎发挽到耳后，爱理离去，在门合上的刹那，床上沉睡的人清醒地睁开双眼，复杂的眼神最终还是湮灭在屋内的黑暗里。
*
间桐雁夜最终没有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berserker暴走，刻印虫不堪重负，他苦苦支撑着的脆弱的□□还是崩溃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间桐雁夜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的幻境。
那是一个个美丽的幻境，有葵，有小樱和小凛，还有爱理。
公园的海棠花前，爱理微笑着将一封粉色的信件递交给他，微风吹拂起她黝黑的长发，海蓝色的眼睛流露出饱含着期待的羞涩。
这是他无法用相机记录下来的，此间最美的风景。
*
距离冬木市发生大火的两年后，一名黑色长发的女子来到冬木市的公共墓地。
她放下鲜花，深情地吻着冰冷的墓碑。
许久，女子转身离去，墓碑上仅仅篆刻了四个字。
——间桐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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