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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ver grow old
子时,大雪,雪落成冰。
并盛从未遭遇过大雪,纷纷而下时便格外义无反顾奋不顾身,不像往年的雪毫无声响落地即融,这一日势头来得极猛极烈,簇拥着砸下来的时候,气势汹涌轰轰烈烈。
本就低温,地面劣势难免,雪花千军万马从空中来,层层叠叠堆了满地银白,渐渐地重又恢复以往的习性,无声无息飘荡下来。
这一晚天极黑,夜极冷。
没人会在半夜出现在并盛,即使是爱校极深的恭弥。只睡着前有些迷茫的微眯着眼,隐约瞥见校舍的方向一道银白的荧光闪过天际,也许是倦了,便只是伶仃一点印象而已。
于是便错过了这千年难见的神迹。
习惯早起,恭弥对于清早无人的并盛面上不显,心里却喜欢,便不愿错过,一路到了天台。
只是这一次一贯无人的地方已经有了客。
下意识的皱起眉,像是领地被侵犯的头狼炸起了浑身的毛。
手握紧了浮云拐,沉稳着脚步向前,然后——
戛然而止。
恭弥微微一怔,那竟不是一个人,只是晶莹的冰雪雕琢的太过逼真,像是一个笑的腼腆而有些娃娃脸的少年,极为神似栩栩如生。
不知不觉的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既然不是学生随意来属于自己的地方,那么一个没有生命的冰雕,就随了他吧。反正,天一亮,中午便要融化了吧。
对于冰雕的主人没有兴趣,恭弥没有太过深究,拍了拍落雪的躺椅后,安静地就着晨光补眠。
一天,两天,三天……
某些方面有些迟钝的恭弥终于意识到这具冰雕整整十五天都没有融化。一丁点儿都没有破损,完好的一如最初所见的样子。
他安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抬起了浮云拐,狠狠击下。
咔嗒。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冰雕有了一丝裂痕。只是痕迹不深,而且位置特殊,看起来就像是冰雕有些难过的掉了泪。
恭弥从来没有无用的所谓同情心,但他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道痕迹,转身离开。
第二天那个冰雕消失不见。恭弥只是顿了顿,之后便若无其事的在自己的专属位置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像是入了眠。
又是几日离奇的大雪。
雪层积得厚厚的,恭弥便让风纪委员去帮助学生清扫。布置完之后来到属于自己的天台,再次发现有陌生的人闯入自己的视线。毫不犹豫地架起浮云拐攻击过去,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穿过了来人的身体。
皱起眉,恭弥来回挥了几次,终于承认自己无法碰触他。
那人似乎没有感觉,却像是感应到了懊恼的情绪般回过头,弯了眼睛,带着一脸腼腆的笑意,明闪闪的眼睛里闪着友好而亲近的光芒。
他开口,声音清脆动听。“我叫碓冰子夜。”
恭弥面无表情。“你不是人。”
碓冰似乎有片刻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回转时又是眉眼弯弯,冰雪可爱像个雪娃娃。“嗯,我从雪中来。”并终将从雪中去。
对此恭弥似乎并不关心,他无声地对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男孩探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无视地绕过他躺回了自己的平台。只是半晌他睁开眼,语气平淡却让碓冰眼神明亮起来。
“如果不想被赶走,就别出声。”
在他身后,碓冰捂着嘴,眼睛高兴的眨眨,用力的点点头。
大雪一直在持续。
恭弥也一如既往的布置风纪委员去清扫积攒的雪,碓冰眉宇间有些迟疑,但终究没有阻止而是什么也没有说。
除了他似乎别人根本看不到这个“鬼”——也有可能不是鬼,但既然碓冰不说,他也懒得问,就暂时先这样定义吧。
于是这些天来,“鬼”一直都寸步不离的跟在恭弥的身后,而恭弥也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演变成三五不时的会搭个呛,说点无关紧要却有那么点温馨的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只是恭弥不会告诉那个傻傻的“鬼”。
很少有人知道,孤高的云,对寂寞只是习惯,而不是喜欢。
也许是恭弥一开始的要求让碓冰印象深刻,总之他一直谨守约定,从不聒噪的说这说那,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的陪伴,却有种安宁静谧的氛围在里面。
碓冰很喜欢笑。
恭弥在相处了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特点,似乎只要自己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这个雪娃娃般的男孩总是在笑的。无声地,明朗地,幸福地。好像度过的每一秒都是人生中最值得铭记的印刻。
恭弥不想深究,也许是懒,也许是……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在发芽。
孤高的云,在外人眼里依旧是独来独往,但实际上已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奇迹般持续了十几日的大雪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这几日雪花相较之前的磅礴显得过于薄弱,飘飘渺渺落在被清扫干净的地面上时几乎立刻便融化殆尽。
却飞蛾扑火般坠落。
碓冰近日里总会时不时发呆,望着不再白茫茫的操场时,一入神便是许久许久。
恭弥内心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有一些之前不明白或是刻意忽略的事情浮上脑海,让一直情绪淡漠的恭弥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不明白,又好像比谁都清楚。
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不顾手下惊奇迷惑的神情让他们停止对落雪的清扫。
只是似乎已经太迟。
碓冰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变得比之前愈发爱笑,只是恭弥以往一见便跟着舒心明朗的心情却越发烦躁心慌,终于有一天面无表情的开口。“如果不想笑,就别笑。”
碓冰又开始发怔,然后习惯性的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忽然想起恭弥刚刚的话而僵硬在脸上。
男孩的眼神带着恭弥所不明白的落寞与释然,却有个柔软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有些窒塞,有些难受。
却难以明说。
雪越来越小。
恭弥最近有些焦躁,明显到学校里的人都有所察觉。
一开始频频走神的碓冰却像是无事般,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天越发晴。
这一天,依旧是两个人。恭弥坐在属于自己的平台上,而碓冰背对着他坐在天台的围栏上,悬空的腿有节奏的一晃一晃。
虚幻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透明,隐隐带着玉石散发的微光。
恭弥皱起眉,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碓冰的声音带着笑,一如往常的模样。
“我在子夜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雪给了我生命,让我感受人世纷繁情感,遇上我终将遇见的人。”
“能见到你大概是生命带给我的奇迹。”
“生命绚烂,每一天都要微笑着面对,都要好好珍惜。”
“今天是晴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我喜欢晴天。”
“我喜欢下雪。”
“我喜欢并盛。”
“……我喜欢你。”
恭弥瞳孔微微收缩,看着碓冰回过头,笑容灿烂明亮,却已经泪流满面。
透明的身体愈来愈亮,泛着金光的虚幻身影惊心动魄的美。
阳光携着灿金的身影化作光芒,恭弥下意识的伸出手,触及的地方一片令人几乎灼伤的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碰触到碓冰,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目光看似平静的落在那片灿金的虚无上,直到最后消融再不见一丝踪影。
他淡淡的看着那片晴日想,这辈子终归有一个人会被他永远铭记。
再不会忘记了。
***
When the winter is long,
And our songs no longer sung,
May we still say,
Here comes a beautiful day.
All these places packed with people,
But your face is all I see.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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