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CG]False Life

　　1.
　　他一度以为他们不会再相见了。

　　当他见到那个人——被称作金斯利卿的那位军师的时候，他的心如遭重击。
　　几乎是在瞬间，他明白了修奈泽尔唤他至此的目的。

　　那位黑衣的军师优雅地坐在做工华丽的椅子上，单手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棋盘沉思着什么。
　　很快，他执起一黑色棋子，往前走了一步。
　　棋子落下棋盘的那一声清脆顿时镇定了朱雀些许慌乱的心神。
　　那人左眼戴着金色暗纹的黑色眼罩，垂下的紫色水晶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发出了轻微的叮当晃响，悦耳而神秘。

　　“哦？”坐在他对面的人，布里塔尼亚的二皇子修奈泽尔，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金斯利刚走完的那一步：“金斯利卿的这步棋甚是有趣，不禁让我想到一位故人。”
　　“那可是荣幸至极。”被称为金斯利卿的人笑道：““修奈泽尔殿下的棋艺甚是精湛。这偌大的潘多拉貢中能与我棋艺相敌的不过寥寥数人，殿下便是那其中一人。”

　　修奈泽尔笑笑，像是并未察觉对方话中的傲慢自大。
　　“看来我们今天的这局棋是无果了。”他看着走近的枢木朱雀单膝跪下行礼，温和地向金斯利介绍道：“这位便是新晋的Knight Of Seven，枢木朱雀卿。此次前往圣彼得堡，便是由他担任你的护卫工作。”

　　“久仰大名。”金斯利看着对方标准的行礼，似乎是对这位布里塔尼亚史上第一位出身自殖民地的圆桌骑士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我是军师，朱利亚斯·金斯利，本次EU的作战计划皇帝陛下委以我全权担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请多指教了。——这应该是你们11区的说法，没错吧？”

　　“Yes, your highness.”
　　枢木朱雀低着头，刘海遮挡了他的神色，从朱利亚斯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对方微微蓬卷的棕色，待他抬起头，朱利亚斯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眼睛——翠绿色的瞳色却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看上去是个无趣至极的军人，似与传闻中的有些不符。

　　看着像是要对修奈泽尔报告些什么的枢木朱雀，朱利亚斯知趣地站起了身： “离出发前还有一些时间，那么——一会儿见，枢木卿。”

　　“修奈泽尔殿下，这局棋，便留在我凯旋归来后再继续吧。”
　　语罢，他大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在他离开后有了短暂的沉默，枢木朱雀刻意在朱利亚斯摆出的扑克脸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修奈泽尔殿下。”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那孩子。”修奈泽尔把玩着手中的白色棋子：“长得真像鲁路修呢。”

　　“鲁路修已经死了。”枢木朱雀的回答十分生硬。
　　“真是无情啊，枢木卿。”修奈泽尔似笑非笑：“鲁路修他可是你的童年玩伴，是你的朋友啊。”

　　“他不是鲁路修。”朱雀的声音很低，低到仿佛那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那你希望他是谁呢？”修奈泽尔问道：“朱利亚斯·金斯利，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还是，Zero呢？”

　　禁忌的名字被他提起，像是触到了朱雀的逆鳞，他猛地捏紧了拳头，几乎是低吼出声：“无论是鲁路修，还是Zero，他们都已经死了！”
　　“还存活在世界上的只有朱利亚斯·金斯利！也只能是他！”

　　“真是可悲……”修奈泽尔叹道，他淡紫色的眼睛中似乎透着一股怜悯的意味，“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记忆，整个虚假的人生……却变成了他所存在的意义。”
　　朱雀不堪被他如此注视，他咬咬牙，离开了房间。

　　“这也是对他叛逆的惩罚……”
　　被关上的门后，修奈泽尔轻轻叹道。

　　2.
　　他一度以为他们不会再相见了。
　　可这世上残酷的人还是太多。

　　他们确实是再相见了——却是以这种陌生到令人发颤的姿态。

　　“枢木卿。”他听到对方在唤他，抬头入眼的是朱利亚斯随意地看着窗外景色的身姿：“事先再确认一下——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是的。”他的声音异常冷静，“金斯利卿为何会有如此疑惑？”

　　朱利亚斯轻笑一声：“只是觉得有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我吞吃入腹。真是可怕啊，枢木卿，真让人以为曾经我们有结仇呢。”
　　“非常抱歉金斯利卿，请恕我失格。”朱雀只是这么说道，他没有为对方的话表示出任何的辩解。

　　朱利亚斯反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作出道歉姿态的枢木朱雀：“真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会是这种轻易认错的人。”

　　“……不是您想象中的性格那还真是遗憾。金斯利卿……这是第一次离开潘多拉貢？”朱雀似乎不愿将话题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回忆起出发前看过的关于“朱利亚斯·金斯利”这个人的履历表，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啊。”朱利亚斯也没再纠缠什么，他点点头：“父亲在前不久出了意外，便由独子的我继承了他的爵位。在此之前，我不过是个一直被他关在家中‘养病’的‘金丝雀’而已。”

　　“养病？”
　　“不是什么大病，那只是他的借口。”朱利亚斯摸了摸他被眼罩遮掩的左眼：“幼时似乎是被人绑架，被罪犯从眼睛伤到了神经，便经常会感到头疼紊乱。”
　　“不过是怕我出门发神经给他丢了面子罢了。”他冷笑道。

　　相当完整而虚假的人生经历。
　　即使是这样突兀的现身，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包括他自身。

　　就在他默默地想着这些之时，朱利亚斯又开口了。
　　“要这么说起来的话，枢木卿还是我第一次与之相处的同龄人。”
　　“我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去过学校，家中奴仆也不愿与我多说说话，害怕惹是生非。”他略带讽刺地说道。 “枢木卿呢？听说之前在11区有过就读的高中，现在呢？”

　　“在下……是在军队中长大的。11区成为殖民地后没多久，就进了军队。”面对被扯回来的话题，朱雀垂下眼眸不愿说得太多：“就读在高中不过是一小段日子，那是一个相当好的地方……只是将来也不会再回去了。”
　　“那真是可惜。”他轻叹。

　　朱利亚斯不再与他搭话，他似乎相当专注地欣赏着窗外如旧时光般飞逝的风景。

　　3.
　　朱利亚斯所指的“头疼”比他预想得更加严重。
　　他像是记忆断片了一样，在不同的人格中不断切换。

　　在朱利亚斯的第一声“朱雀”叫出声之后，他浑身紧绷，不确定对方是否是有了恢复记忆道预兆。
　　然而几分钟过后，对方又恢复了清醒的头脑。
　　他将那些都归于脑内神经的损坏，并且早已对此习惯。

　　只是没过多久又会再次复发。
　　他一次又一次向朱雀讨水，又一次又一次将水杯失手打翻在地，他颤颤巍巍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脑神经的疼痛偶尔会使他神智不清甚至摔倒在地，宛如一个有着严重瘾症的瘾君子。

　　而他的唯一解药，似乎就是那被封锁在记忆深处，被模糊了身影的人递给他的——被他打翻了无数次的水。

　　4.
　　朱利亚斯对于EU战争的作战计划如同圣拉斐尔骑士团团长安德烈·法尔内斯所想……对于布里塔尼亚此等帝国来说，那就是“邪门歪道。”

　　什么恐惧，什么支配人最好的方法……
　　就如同过去的Zero一般。
　　用错误的手段得到的结果是没有意义的。
　　枢木朱雀始终这么坚信着。

　　而身为护卫的他只能复杂地看着那人用他熟悉的声音说着让他感到陌生的话语。
　　是否身为Zero的那人，也是这样的一脸无所谓地认为“不必顾忌平民的性命，一切只为了胜利”吗？

　　鲁路修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边在心里否定着自己糟糕的想法，却难以抑制得想起前不久日本特区残忍的大屠杀——毋庸置疑，那是身为Zero的鲁路修的命令。

　　归根结底，他依旧是个杀人凶手。

　　5.
　　夏英格卿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室监狱。
　　他不知对方这么做是有何用意，亦或只是恶趣味。

　　他将水杯递给了不断呼唤他求着水的朱利亚斯，对方一脸纯良地双手接过水杯，这时候的朱利亚斯像是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前不久的自己做出了多么惶恐人心的计划，单纯得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

　　可看到这样的朱利亚斯，朱雀却情不自禁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眼罩在挣扎中掉落……在看到对方那猩红的左眼中留下的泪水后。

　　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对鲁路修的那张脸，对一个悲哀得过着虚假人生的旧友。

　　他做不到再一次将他送上断头台。

　　所以，保持现在就好。
　　他默默想道，只要不恢复身为鲁路修，身为Zero的记忆——他就能永远安稳地做他的金斯利卿，安稳地生活在潘多拉貢。

　　背负了所有罪恶的Zero已经死去。

　　“杀了我……朱雀……”
　　面对曾经的挚友无意识的请求。
　　他顿时浑身脱力。

　　“……忘了所有吧，鲁路修。”
　　慢慢松开了掐着朱利亚斯脖子的手，朱雀缓缓地跌坐在了他的身前的桌子上，在对方痛苦得咳嗽声中低垂着头哽咽着喃喃自语。

　　同样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罪人，背负世人唾骂的，只有他一人便好。

　　6.
　　兴许是紊乱的记忆让朱利亚斯的脑子变得混乱，他变得相当嗜睡。
　　他紧紧地靠在朱雀的肩头，平稳地呼吸着。

　　就像小时候一样。
　　朱雀默认了他的行为，一动不动地任他靠着，思绪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
　　在向日葵花海中奔跑的他们，在烈阳下大声欢笑，那都是枢木朱雀记忆盒子中战争到来前最后最珍贵的宝物，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宝物捧在心尖，即使是在满是创伤的未来，那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一剂良药。

　　即使身在牢狱却也是一处清净之地。

　　——直到他们被接回了本国，被使者带走的朱利亚斯·金斯利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枢木朱雀再也没有在潘多拉貢得到一点他的消息。
　　不会再相见了吧，他再度这么想到。
　　他被皇帝陛下暂时分配至二皇子修奈泽尔殿下的麾下，跟随他重新返回EU战场，在一次次的屠杀中从被人蔑称“以不正当关系爬上圆桌骑士之位”的Eleven到被称作“白色死神”的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刽子手，军中都传他变得冰冷而不近人情，宛如杀人机器机械得收割人命。

　　几个月后，某一天。
　　皇帝陛下指派给了他新的任务。

　　“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
　　修奈泽尔微笑道。
　　“由参谋朱利亚斯·金斯利卿以及Knight Of Seven枢木朱雀卿，前去11区辅佐新总督娜娜莉·Vi·布里塔尼亚殿下。”
　　“枢木卿，这几个月来辛苦了，先回一趟本国吧。”

　　一切的一切都与原本的命运背道相驰。

　　-序·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