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酒泉相报

　　酒泉相报

　　京都甚少有流民或者乞丐。
　　同时也甚少有武林人士。
　　天子脚下并非是一个能容忍的了江湖是非的地方。即使偶尔有江湖人士来到这里，也都是收敛了通身的气派，混入市井之中，然后匆匆离开。
　　楚留香来到京都，倒是个意外。
　　他身陷某个为他做出的局，一路追寻线索来了京都，逗留的时日着实不多，找到了下一个线索，便已经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样的当口，他在甚少出现流民或者乞丐的京都，发现了个有意思的小乞丐。
　　小乞丐年纪实在不算大，衣着破烂，面黄肌瘦，不辨男女，安安稳稳地蹲在一个很少人经过的角落里。
　　他面前摆着同样破烂的一个碗，里面却没有什么钱，显得意外可怜。
　　然而楚留香却并非是因为他的可怜而留意他的。而是因为，这个小乞丐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直直地看过来的、那一双格外黑的眼睛。
　　香帅欲走的脚步因为这双并不像乞丐的眼睛而停顿了下来，饶有兴致地将身上的零碎银两全都放到了小乞丐面前的破碗里，然后去看他的反应。
　　小家伙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放到了破碗了，随后伸出了一双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数着碗里的碎银。
　　楚留香看着有趣，开口带着笑意：
　　“我可不曾听见你的一声道谢——”
　　“太多了。”
　　小家伙开口，声音稚嫩，带着干涩。他将破碗里的碎银拿出了大部分出来，单手抓着，站起了身，抬头看着即使已经半蹲下来却依旧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香帅。
　　随后将抓着碎银的手伸到了楚留香的面前，再度开口道：
　　“太多了，我不用这么多。”
　　香帅略一挑眉。
　　“可没有人会嫌弃银子多的。”
　　“这不是我的银子。”小家伙目光明亮，“承了您的恩德，一时之间无以为报，仅能日后报答。”
　　“你现在却是个小乞丐，日后怎能报答我？”
　　小乞丐摇了摇头。
　　“有了您的银子，我便可以去五大门派，日后总会有一条出路。”
　　“那你打算先去哪个门派？”
　　“华山。”小家伙说，“我想成为一个剑客。”
　　“那华山不要你呢？”
　　“那便去武当。”
　　“武当也不要你呢？”
　　“那便去少林。”
　　“那若是五大门派都不要你呢？”
　　小家伙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沉思了片刻，随后坚定回答：
　　“那便去做客栈里的小伙计。”
　　*
　　楚留香离开京都的时候，身后便多了个小尾巴。
　　他们一路向华山行去，穿过了不知多少河水，多少山脉，等到来到华山山脚下之时，楚留香身上不见灰尘，依旧光鲜亮丽，而那小乞丐，衣着却更加破旧，那双眼睛倒是愈发明亮，似乎有光会随时溢出来。
　　楚留香将他身后的小尾巴送到了华山下，便准备离开。
　　一路上都没问过他身份的小乞丐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恩人姓名，住处，日后，好前去报恩。”
　　香帅潇洒地笑笑，道：
　　“报恩倒是不必。若你日后发达了，不如找几坛美酒，这可要比金银值钱的多。至于住处，倒是这天地之间。”
　　“而我的姓名，”香帅略停了一停，在小家伙格外认真的目光之中，同样认真地回道，“便是，楚留香了。”
　　*
　　楚留香许久未见过胡铁花，偶尔心血来潮，便去了一次，正遇上姬冰雁也在。
　　香帅便笑，让胡铁花多上几坛美酒。
　　胡铁花也笑，道：
　　“不知你这香帅与华山做了什么好事，每年都有几次从那送来好酒，无一不是送与你的。”
　　楚留香一怔，转而问道：
　　“从何时开始的？”
　　“大约四年前吧。”
　　“四年前？”
　　“对，你我刚重逢时。”
　　“是了，从那时开始，我才有你这一处常来之地。”
　　“看来你真真做了什么大好事！”
　　“这倒也不一定。”香帅道，“等下次看看来送酒的人，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做的好事。”
　　*
　　不久后，江湖上盛传盗帅楚留香安于沙漠边缘一小镇上，去者一时无数。
　　在某一日，胡铁花的院子里来了位华山弟子。
　　青年笑容舒朗，带着一把虽未出鞘，但却依然能看出是一把好剑的剑，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挂着鼓鼓囊囊的包袱。
　　楚留香出来看，这位华山弟子恰好抬眼，一双格外黑的眼睛便与他对上了。
　　“不知香帅认为，我送来的酒如何？”
　　楚留香笑答：
　　“好酒。比金银值钱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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