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贺文）落单雨

　　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真野凌站在学校图书馆的门口，隔着玻璃门就能看见的迷蒙的天空阻断了她的脚步，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飘落下来。明明刚来时还是艳阳高照，没带伞的黑发少女望着窗外皱起眉头，只盼阳光早点出现，驱散漫天黑云。
　　“没办法，只能在这里等等了。”刚叹了口气，书包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真野凌摁下通话键，随手把书包扔到桌上，在说完“恩”，“好”，“我知道了”，“再见”一系列客套的话语之后，少女顿时变得蔫耷耷。
　　“啊啊，又是有事不能来接我吗，嘛，算了。”
　　既然要在这里待到雨停为止，还是先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吧。

　　手指停在光滑的书脊上，犹豫片刻还是拿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对面似乎有着一股拉扯力道，不过很快就放了手。
　　真野凌好奇地透过书的缝隙看向对面，却不料对面的人也刚好看了过来，二人的视线装了个正着，真野凌扬扬手中的书，笑眯眯地说声不好意思，却丝毫没有歉意，显然对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朝她轻轻点了头。
　　书的缝隙并不算大，但真野凌仍然能看见那人的脸和刻意低下的头。
　　——说不定是个壮汉。
　　少女一边走向书桌一边这样想。
　　也因为这样，当书架后面那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吃惊也变得理所当然。可对方显然不这样想。
　　“真野桑，没想到是你啊。”
　　声线沉稳而不深邃，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阳光，白色的细碎的发丝自然垂在耳际，干净利落又恰到好处，看一眼就知道是个乖宝宝。
　　真野凌把钉在书上的视线移了个位，然后又马上低了下去，敷衍地朝少年招呼两声，“恩，凤君你早。”
　　少年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好在他秉性温和，并没有对真野凌冷淡的回话有什么过激反应，亦或者说，他注意的重点不在那里：“真野桑……现在是下午啊……”
　　少女“刷”地抬起头，懒散的眼神紧盯着他看，就在凤长太郎以为对面的少女已经僵在那里的时候，对方很爽快的回了一句“那下午好”，然后又“刷”地一声低下头去，没有丝毫尴尬。
　　凤长太郎有些腼腆的笑了。
　　真野凌这个名字在冰帝不能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拉上十个人最起码有八个会回答你——“真野凌？那不是我们学校话剧社的副社长吗？”
　　仅仅入学冰帝的这两年来一直占据着第一的位子，博得众多老师的喜爱；在社团方面，和三年级的藤村涉藏一起领导冰帝话剧社夺得两次全国话剧比赛金赏；而且长相出众，很受男生们的欢迎，但为人个性懒散，不太喜欢斤斤计较，所以大多数女生们议论起她来也能说出个“还不错”的公正评价。是个连冰之帝王迹部景吾都会大加赞赏的人物。
　　先不论前面一长串的叙述，单单最后一条就足以证明她的特别。据说是在学生会的宣传部工作，只要交代了的任务，都能尽心尽力的完成好。已经不止一次听见自家社长带着欣赏的表情提起这个女生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那个，真野桑，你认识我吗？”
　　黑发少女翻开下一页，随口道：“我们是同班，凤君。”
　　“啊啊。”凤长太郎挠挠后脑勺，“我以为真野桑不会记得我，毕竟以前我们没怎么接触过……”
　　少女“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把它递到了对面。
　　“诶？”对方有些不明所以。
　　“我突然不想看了，给你吧，你刚刚不是也在拿这本书吗？”
　　“可是……”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凤语气变得急切，“是因为我在这里打扰到你了吗？真的对不起，如果是这样，我就先告辞了，书你还是继续看吧……”
　　“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真野凌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以为你在这里等我看完这本书……反正我也是随便翻翻，没什么兴趣，就想着先给你好了，你想到哪去了啊。”
　　“……原来是这样……”
　　“所以说啊……”
　　“真是失礼了！”
　　“啊，没事没事，哈哈。”干笑两声，真野凌的视线转到玻璃窗外，脸色瞬间变得纠结——窗外的雨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一直这样下下去，恐怕她就要有在图书馆呆到深夜的觉悟了。
　　“真野桑……”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真野凌转过头，发现银发的少年对着自己扬扬手中的伞。
　　“需要我帮忙吗？”

　　雨伞不大，挤两个人似乎有些勉强，尽管凤一直都尽量把伞像真野凌那边篇，可打到出租车的那时候，两人都还是湿了个半边。
　　真野凌哭笑不得。
　　“啊，真野桑，对不起……”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啊，我才要说抱歉吧，要不是送我，你也不会淋那么湿……总之，谢谢了！”
　　“呵呵……”少年腼腆的笑了。

　　真野凌抱着一大沓资料出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刚巧碰见银发少年，双方礼貌地打了招呼，转身擦肩而过。
　　下楼。转弯。再转弯。
　　刚准备敲开办公室的门，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古怪的低泣。

　　黑发少女倒回前几秒刚刚经过的光线暗淡拐角。一眼瞟过去看不清虚实，模糊的光影反而让安静的走廊带上一丝诡异。
　　“呜呜呜呜……”
　　这个声音，莫非是鬼么？
　　下一秒，少女变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自己奇怪的想法——“这么多年的科学教育都学到哪儿去了。”
　　真野凌上前两步，大着声音给自己壮胆，道：“谁在那里？”
　　看不清的阴影似乎晃了一下，随即小声答道：“真野学姐……”
　　被点名的人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铃木？”

　　同在话剧社且身为前辈的真野凌觉得此刻还是有必要展现一下前辈风范，好好关心一下面前这个小学妹，于是她走上前，腾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不料刚刚伸出去，面前的人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荡然无存——
　　“真野凌！你去死吧！”
　　黑发少女发愣两秒。肩膀被人狠推一下两秒。少女跌倒三秒。铃木奈奈逃跑十秒。手中资料散落两秒。
　　被推倒的少女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最后还是路过的少年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诶？真野桑？”凤讶异地看着跌倒在地的真野凌，一声惊呼，“你怎么了？”
　　黑发少女回神，面无表情道：“不，什么事也没有。”说罢便若无其事的起身拾起散落的资料。见状，凤也不好多问，只是低下头帮忙。
　　“那个……”
　　“什么？”黑发少女一脸茫然。
　　“不……”还是不要问的好，“不，什么也没有。”
　　真野凌古怪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谁知刚迈出两步，又转了回来。
　　“凤君！”
　　“……嗨？”
　　少年的视线随着真野凌纤细的手指飘向了灰蒙蒙的天空，半晌才道：“这样啊……”
　　“所以，拜托了！”
　　“没关系，刚好我有带大伞。”
　　走到一楼的少女向雨幕踏出第一步，身上却未被染湿，她抬起头对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笑了笑，“那么，走吧。”
　　“恩。”

　　有一个词叫祸不单行，说的就是真野凌。
　　先是莫名其妙被乱入的人诅咒，然后是储物柜被砸，回到教室后发觉书本被画得乱七八糟，唯一幸免的是椅子，可惜靠背被打上“章鱼”的烙印。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绝对事“人祸”而非“天灾”，可当事人就是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找人修理了储物柜，洗干净了椅子，至于课本，按她本人的原话是“反正还能用凑合着看吧”。
　　此后一片祥和甚至让人怀疑这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然，上帝既然决定了狗血的剧情，你就是再淡定也无法逃脱。

　　真野凌一边在心中腹诽着上帝这家伙没有人品，一边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不那么狰狞。可是她再度失败了。
　　“喂，你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们吗？”
　　说话的是几天前刚刚乱入过的铃木，此刻她不是一个人，所以说话声音也比平时大了许多倍，和在社团的乖乖女形象完全相反。
　　真野凌暗自扶额，心道她已经尽量对前几天的恶性事件淡定下来以躲过这种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但该来的总是会来，即使她再怎么逃避也一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少女无奈的叹口气，对上对面四人怒气冲冲的双眼。
　　“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你们的意思是我在学校行事太猖狂儿招致大家的不满所以你们要替天行道来教训教训我是吧？”
　　说起“替天行道”四个字时真野凌舌头打了结——原谅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却被人当成了大反派。何况那还是她的后辈们。
　　啧，真是麻烦。
　　虽说平时在学校一言不发装得很平静，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青春期少女，别指望她能有多大度去宽容他人。尤其是在“他人”态度恶劣的情况下。
　　“对于这件事我并不会感到抱歉，我觉得自己从来就没刻意去做些什么出风头的事，顺便说一句你们这种行为我可以称为‘嫉妒’……不要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戳中你的死穴我很抱歉，但你们不觉得对于前辈用这种语气说话很失礼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亮的脆响打断。真野凌摸摸刺痛的脸颊，倒抽了一口冷气。
　　显然对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震惊了，铃木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都还是没有收回去。更火上浇油的是，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真野凌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凤长太郎的身后是一位蓝发少年，似乎一同经过这里也可能是闻讯而来，就此地的偏僻状况来看后者的几率更大一些。
　　在淡定的孩子也有自尊。真野凌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在被人目睹了自己的狼狈样子后消失殆尽，一向以冷静著称的话剧社副社长终于要爆发了。真野凌觉得自己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愤怒驱赶走理智夺得四肢的主控权，她怕牵动面部神经引起疼痛所以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更加可怖。
　　“铃木是你的女朋友吧，忍足君。”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要这么沉寂下去的时候，黑发少女打破了气氛，她抬眼看向凤长太郎身后的蓝发少年，后者推了推眼镜刚准备开口，却又被少女打断了，“虽说已经分手了，我还是要感慨一句，忍足君以前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以及——甩了她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铃木奈奈本已经愣住了，闻言皱起眉头：“真野凌，你还没被打够吗？”
　　黑发少女看着她，连嘲讽的气力都没有，只是象征性的耸了耸肩，下一秒，抓过铃木的校服领带，狠狠的扯了一把，抬起右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她的脸使劲甩了三下。
　　“啪”，“啪”，“啪”。
　　响亮得很。

　　当事人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不屑”的情绪。
　　其余几人显然都被这突然冒出的气势吓住了。

　　真野凌是什么人？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认真向上的乖乖牌？受人崇敬了校园偶像？还是……
　　谁都不能给个正确的回答。

　　或许是平时与人甚少来往，算得上她朋友的人，想来也是屈指可数，甚至是没有，了解她秉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样冷漠的一个人，突然做出基本可以上校报的劲爆行为，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银发少年亦是震惊无比。
　　他好半天才缓过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真野凌抬头看向这边的时候，正巧对上他尴尬的脸色。
　　几乎是处于一种本能的，黑发少女转身就走。

　　黑云压城，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真野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慢慢扩大，偌大的空旷的土地被熊熊烈火所焚烧，少年眼中的震惊于责备更是让这把火愈演愈烈。
　　脚步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真野凌驻足，抬眼望天，仍是晦涩一片，低下头来的时候，发觉眼里酸涩起来。

　　“真野桑……”
　　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炸开，黑发少女瞬间被点燃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们怎么认为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是人，我也会愤怒，我也有底线，我讨厌被人打，我讨厌她说话的语气，所以我还手了，你觉得不应该是吗？你觉得我做错了是吗？但是我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绝不！”
　　被眼前的人的一番言语堵得哭笑不得，银发少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并没有谁说你做错，真野桑，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
　　那声音沉稳而温柔，仿佛来自天际，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莫名其妙地就安定下来。真野凌慢慢平息了怒火，说出口的话也比先前平静了许多。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没有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
　　“啊……没关系。”少年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管的太多了吧……”
　　“……没……”声音戛然而止。
　　少年奇怪的看向天空，突然笑了：“不好意思，真野桑，这次我可没带雨伞啊。”

　　找到避雨处的时候已经被淋个通透，真野凌提议去找几件衣服来换。
　　“虽说办法很好，可是……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好衣服来换啊……”
　　真野凌望着COSPLAY社团的招牌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仍旧没有放弃，拉着凤迅速地钻进各式各样的服饰中。
　　终于还是找到了几件正常点的衣服。
　　银发少年揪着一身华丽的王子装扮很是不习惯，但看着已经湿透的校服，即使再不情愿，身上穿的干衣服也比这要好。
　　“真野桑……你换好了吗？”
　　“啊……”
　　回应了一下便没了声响，正当少年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门开了一条小缝，少女纠结的脸首先露了出来。
　　“怎么了……吗……”
　　问句终究消失在唇齿间，少年看着一袭蓬蓬公主裙的真野凌，眼里是惊艳的色彩，不，这不是重点——黑发少女的那身衣服，颜色搭配和自己的基本一致，通俗点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情侣装？
　　可以预见见到这幅场景时其他人八卦的眼神了。
　　真野凌扯扯嘴角，对身边的少年挤出一个笑容：“走吧。”
　　“哦，好。”

　　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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